话说到一半,容云衍悄悄拽住了我的衣袖,他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这时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发疯。
我理解他的心情,索性借机打算疯到底:“所以我认为你可以报警,就说对方打算强买强卖,这样一来,你既可以保住画,也不用担心需要付违约金了。”
若是换了旁人来说这话,我定会把对方当成商业诈骗犯,这时轮到自己来忽悠人,忽然发现偶尔放飞一把也不错。
我眼睁睁的看着陈得无视从肋骨骨裂伤处传来的疼痛起身,又被容云衍挡在床前,然后越过他对着我怒目而视:“你懂什么?你凭什么留下那些画,它们……它们……”
容云衍的背影高大挺拔,就像一堵沉默的墙,他侧脸上显出狐疑神色,是也察觉到了陈得的不对劲。
我敛起挂在嘴角的礼貌笑意,不带任何情绪的问:“它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对么?”
陈得的目光乍一看跟以往没区别,实际上却木讷的很,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双天生就显得有神的眼睛,这才不至于一开始就被身边人发现异样,尤其他在没人提起画时还正常的不得了。
“当然!”他生怕答的迟了,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思路就会先撑不住,斩钉截铁道,“那些画不属于你们!”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回答。
“那它们属于谁呢?”我用冷飕飕的语气问到,同时上前一步,故意要他看清楚我此时的口型,“它们是沈棠的,也是我的!”
背对着我的容云衍是没可能得知我说了什么的,但陈得不一样,他看的清清楚楚。
变故发生的相当突然。
陈得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险些把阻拦他的容云衍也给砸倒在地,但我们毕竟身处医院,只要按响床头的呼叫铃,自然就会有人来查看他的情况。
医生得知他是因为几句话晕过去的,疑惑道:“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我红口白牙的扯谎:“也没什么,就是提起了画展的事,本来是想跟他讲一讲画展有多成功,以及再展览几天就准备圆满结束的,没想到他却是晕过去了。医生,他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护士动作娴熟的给陈得量过血压,又同医生交谈几句便离开了,独留下医生跟我和容云衍交谈:“受刺激是必然的,你们身为他的朋友,难道不知道他急着出院就是为了画展么?”
距离画展闭幕的日子只剩下不到十天了,而十一天后正是合同里规定的交付画作的日子。
这两者之间会存在某种联系么?
“抱歉,我们以后会注意的。”我顺便把容云衍也给拉下水,低眉顺眼道歉的同时,目光一个劲儿的往病床上瞥,是预备着观察陈得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容云衍没有白白吃亏,他顺势拉住了我的手,像是维护女友般对医生说:“不怪她,是我不小心把这件事给忘了。”
掌心里传来又痒又麻的触感,是他悄悄往我手心里划了个问号。
我当即微微用力回握了他,然后立刻将手抽走,等医生走了,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我怀疑陈得中的是进阶版的药物,所以我需要他的头发】
相比于循环速度更快的血液,头发其实是化验药物成分更好的选择,尤其陈得自入院后就已经被抽了好几管子的血了,但凡他的血液里存在不该有的成分,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容云衍有手机,可他固执的牵起我的手,坚持在我手心里写到:【何必亲自走一趟】
他对我非要来探望陈得的事始终是耿耿于怀。
我耐心的继续打字给他看:【自己拿的才放心】
容云衍维持着拢着我的手的动作,继续认认真真的往我手心里写着笔画:【很危险】
他远比我所以为的要敏锐。
陈得出事后,气氛不是没紧张过,但人的大脑是有防御机制的,紧张的时间若是持续久了,便回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甚至认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全靠时不时的逼迫自己去回想在渔村里发生的事才能保持清醒,是宁可痛苦的面对现实,也不愿像d先生下给我的心理暗示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躲到梦里去。
不知道容云衍是怎样将状态保持住的。
我再次将手从他掌心里抽离,心口莫名感到有些闷得慌,转而去到了病床前,开始细细观察昏睡中的陈得,是想寻个既能成功得到头发样本,却又不至于把他给弄醒的机会。
不是所有的头发都能送去化验。
其中没有毛囊的头发就没有任何用处,但自然脱离的头发大概率都是没有毛囊的,想寻到一根能派得上用场的头发,非得赌运气不可。
我屏息凝神,向着陈得的额发伸出了毒手,是打算一旦被他发现,就谎称是想叫醒他。
下一秒,容云衍却是大步朝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并且行动力极强的伸出手,直接拔了陈得一撮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