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殿中央,许知易恭敬地鞠躬抱拳,朗声道:“臣温梁,见过陛下。”
重暝女帝依旧一言不发,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许知易心中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起身吧,朝仙阙的规矩和你想象中不同,陛下从不直接参与任何话题,臣子们只需要提出谏言,然后大家投票决定,如果陛下想要说话,自然会开口。”
许知易微微一怔,回眸望去,正好与耶律斡难的目光相遇。
耶律斡难正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许知易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挺直腰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礼数不周,惹怒了这位漠北女帝。
他正要走向群臣队列,融入其中,耶律斡难却再次传音阻止道:
“你是御前侯,身份特殊,得站在陛下身边,速上九重天!”
许知易脸色瞬间一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沃特发??
还得贴身站在重暝女帝身边!?
这剧本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没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许知易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临阵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顺着通往九重天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阶梯由白玉铺砌而成,洁白如雪,每一阶都雕刻着精美的祥云纹饰。
随着距离重暝女帝的王座越来越近,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落在许知易的肩头,让他感到愈发沉重。
这并非单纯的修为高低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上位者的气势,一种君临天下的霸道。
执政漠北王庭三百年之久的重暝女帝,早已无需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实力,她本身就已经是当世无敌的存在。
咚,咚咚……
许知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劲有力,仿佛要从胸腔中迸发出来。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鬼话。
但幸好,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表面上看去,他依旧神色平静,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直到他终于站定在王座边上,距离重暝女帝不过咫尺之遥。
鼻息间,甚至能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清冷而淡雅,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梅。
同时,他也敏锐地感受到,身旁之人投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镇定,镇定……”
“我是温梁,我天不怕地不怕,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许知易在心中默念着,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背对着重暝女帝,俯瞰着九重天下方的群臣,手心却微微攥紧,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朝会,正式开始。
随着礼祝一声高呼,原本还算安静的大殿,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群臣们立刻就像脱缰的野马,丝毫不顾及自身的高手风范,七嘴八舌地开始进谏,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瞬间变成了一个嘈杂的菜市场。
九位王庭支柱,则如同局外人一般,各自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神情淡漠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许知易扫视了一眼九位支柱,发现大多都是陌生的面孔,只有第八支柱百里巡和第九支柱拓拔枭,还算比较熟悉。
“浮屠军的粮饷资源已经严重匮乏,必须增加预算,否则这仗根本没法打,我耶律斡难可不会领着我的兄弟们白白送死!”耶律斡难也趁着混乱,扯着嗓子发表意见,声音洪亮,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驳,那人尖酸刻薄地指责道:
“你们浮屠军资源紧缺,难道我们就富裕吗?我斥候先锋军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补充粮饷资源了,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耶律斡难斜睨了那人一眼,不屑地冷笑道:“老鬼头,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先来后到?你们斥候先锋军的职责是侦查,又不需要冲锋陷阵,整天哭穷,谁知道你们私底下贪墨了多少军饷,怕是家里早就堆满了金山银山了吧?劳资的浮屠军乃是一线重军!是保家卫国的顶梁柱!你们也配跟我们相提并论?”
那人被耶律斡难一顿抢白,顿时急红了眼,指着耶律斡难的鼻子怒骂道:
“彼其娘之!你个操蛋的混账!劳资斥候先锋军怎么就不用冲锋陷阵了?三年前围攻‘九鼎城’那一仗,要不是劳资的斥候先锋军替你们断后,你们浮屠军早tm全军覆没了!”
耶律斡难也怒了,一把撸起袖子,指着那人的鼻子,毫不示弱地骂道:“你他娘的还有脸骂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那一仗要不是你们斥候先锋军提前暴露了行踪,导致‘九鼎城’守军有所防备,岂能无功而返?还断后?我看是你们心虚逃跑,才找的借口!”
斥候先锋军的军主被彻底激怒,直接爆了粗口:“我操你妈!你血口喷人!老子今天非要撕烂你的臭嘴!”
……
类似的争吵声,在朝仙阙内此起彼伏,此情此景还不止一处。
数百位大臣,为了各自的利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三俩成群的互相指责,甚至破口大骂,场面混乱不堪,简直如同市井泼妇骂街。
许知易看着眼前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这就是漠北王庭的朝会?
这哪里是什么庄严肃穆的朝堂,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菜市场吵架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