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婕妤突如其来的腹痛,瞬间让纳凉宴上陷入了一阵忙乱。
皇上霍然起身,玄色龙纹广袖带翻玉箸,在众嫔妃惊呼中已将人打横抱起去往后殿。
谢婕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还是曲才人在一旁提醒下,才慌忙着人去请太医过来。皇后冷眼掠过这场慌乱,凤眸在谢婕妤惨白的脸上停留一瞬:“都候着。”说罢转身去了后殿。
早在沈婕妤倒下时,孟姝便让纯妃身后的梦竹去外间喊太医过来。按宴会成例,太医院需派太医在外值守,以备不时之需。
纯妃望着太医匆匆前往后殿的背影,疑道:“这位太医瞧着有些面生,原先为沈婕妤安胎的不是孙太医吗?”
先前在王府时,孙太医便得皇上看重,还曾请去为皇后和纯妃请过平安诊。
孟姝低声解释:“这位是崔太医,自从他入了太医院,便一直专司沈婕妤胎象。”
纯妃这才记起,简止提过一回,此人名崔唤,是靠举荐进得太医院。
“谢婕妤怕是麻烦了,才受了赏,转眼却出了这样的纰漏。”
纯妃轻叹一声,这叹息倒并非为谢婕妤而发。
协理宫务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一遭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若非有姝儿在身边时时提点,她怕是早已折在这深宫诡谲之中了。
孟姝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掠过,轻轻道:“眼下虽不知沈婕妤是因何出了问题,主持宴会的谢婕妤都逃脱不了责罚。”
趁着众人聚在一起议论时,孟姝悄然起身,朝着沈婕妤的座位走去。
此时,宋婕妤也与她想到了一处,正沉着脸仔细地查验着案桌上的东西,看到孟姝走过来,她也无暇理会。
孟姝并未靠得太近,只看了一眼便微微蹙眉,沈婕妤座位前的案几上摆放的菜色与众人面前的无异,单只这一点,谢婕妤这亏便吃得不冤——沈氏如今怀有身孕,眼前的这些冷食本就不应该呈上来。
宋婕妤仔细审视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准备派人去后殿打探时,孟姝开口说道:“宋姐姐不妨看看这碟荷花酥。”
宋婕妤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碟荷花酥端了起来。
沈婕妤应该极喜欢这类点心,眼前这块荷花酥被吃得只剩下一小半,露出里面红色的枣泥馅心。
宋婕妤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孟姝正想出言提醒,却见宋婕妤飞快的掰了一小块吃了下去。
孟姝:“”
宋婕妤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厉声道:“谢婕妤你好大的胆子,这枣泥里竟掺了不少山楂!宜安就是吃了这荷花酥才”
(注:沈婕妤闺名宜安,她出身武将之家,沈母为她取名沈宜安)
宋婕妤这一声厉喝惊得殿中烛火摇曳,瞬间吸引了众嫔妃的目光。
谢婕妤闻言眼前一黑,疾声辩解:“不不是,定是有人要害我,我列了详细的食单,特意叮嘱过膳房,给沈姐姐的席面要忌口。”
可惜没人听信她的话,除了曲才人外,满殿嫔妃皆如避蛇蝎般退开。
宋婕妤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步步逼近,纤指如铁钳般扣住谢婕妤下颌,“若宜安有半分差池,我宋熙定教你百倍偿还。”
被皇后留在殿中的杏雨赶忙上前隔开二人,眼神示意知雪将案几上的荷花酥呈给太医。
宋婕妤固然失了冷静,但对沈婕妤的维护全然是一片赤诚真心。
孟姝看着这一幕微微动容,默然回身退回纯妃身侧。
不出半个时辰,皇后派人出来宣谕,除了谢婕妤留下待审,让众人都散了。沈婕妤动了胎气,好在太医来得及时,并无大碍。
孟姝与纯妃相携着出了麟德殿,踏着月色缓行。
“中秋节至,原是谢婕妤操办中秋夜宴,如今她怕是连婕妤的位分都保不住了。”
纯妃心绪不宁,“后日便是中秋,这烫手山芋可别落在我们身上才好。”
孟姝忍笑说道:“只要谨慎些,又有何惧。谢婕妤做得本就不够细心,落得这般境地也是意料之中。”
临到会宁殿时,纯妃忽得攥着孟姝的手问道:“姝儿以为,此事真是谢婕妤所为?”
孟姝侧身看向绿柳,方才她去沈婕妤席面前,吩咐过让绿柳观察众人。
绿柳迟疑着回禀道:“娘娘,奴婢方才瞧得真切,宋婕妤端起荷花酥时,只有荣美人面色有异奴婢是提前得了吩咐才有心留意。倒是曲才人似乎也在观察荣美人,只是她戴着幂篱,奴婢看不到她的表情,不敢十分确定。”
“竟是荣美人?!”纯妃哑然。
孟姝神色平静:“是谁都不足为奇,这宫里想要害人的还少么?荣美人有些心机,倒是曲才人的城府更深”
蕊珠适时道:“方才小年子打探过,曲宝林因病向皇后娘娘告了假她这病来得蹊跷,前半晌迎驾时还精神着呢。”
纯妃摇头,“曲宝林就算了,她即便想要害沈婕妤,也没机会买通膳房的人。”
没银子没人脉,在宫里可谓寸步难行。
此刻,铅英阁内。
曲宝林是真病了,她之所以生这场病全是自己折腾的。
本想借病邀宠,打算等纳凉宴散了遣人去请皇上过来结果等来的竟是沈婕妤动了胎气的消息。
这下她又气又急,病得更重了
回宫当晚,皇上夜宿淑景殿,陪伴沈婕妤。
皇上心中不无恼意,只因今晚是孟姝迁至灵粹宫的第一晚,他原本想着宴后召孟姝回灵粹宫安歇,偏生闹这一出。
其实半块山楂糕,原也不会动胎气,谁知沈婕妤有孕后实在贪嘴的厉害,在宴会上还连饮了不少乳茶与薄荷饮子加上她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太爽利,这才腹痛不止。
孟姝在粹玉堂的第一晚,有绿柳和冬瓜在侧守夜,她一夜酣眠,睡得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