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引起的热潮持续了两个月。冬夏每天拆信时,总能在求爱信里翻出些特别的——冰城十二中学生集体签名的决心书,新疆建设兵团寄来的草药标本,还有用子弹壳焊成的钢笔架。
最让她触动的是沈阳机械厂女工们的联名信,信纸边缘印着油渍:“冬夏姐,我们决定成立夜校护理班,男人能抡铁锤,我们也能拿手术刀!”
这让冬夏忽然感受到了自己拍摄电影的意义。
原来,她可以影响别人,让这个年代的女性们崛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个月后,电影传递的效应还在持续发酵。
从电影院下映后,它开始下乡。
乡下有免费的电影放映。
这天正在晾晒草药的冬夏被邮差叫住。军绿色挎包里哗啦啦倒出七百多封信,最上面那封贴着海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的邮票。小女孩蹲在地上帮她拆信,突然举着张画像欢呼:“夏夏姐,这个哥哥画你在月亮上给人扎针!”
冬夏赶紧劈手夺过把信扔垃圾桶里烧了。
这要是被某人看到,不得醋死。
农场的电话总机忙得冒烟,接线员扯着嗓子喊:\"冬大夫!上海纺织厂女工集体来信问您用什么润手膏!\"
正午广播突然插播特别节目时,阎政扬刚清点完春耕的柴油储备。女播音员激动的声音震得喇叭嗡嗡作响:“现在插播听众来信,鞍钢工人王建军同志说,看了冬夏同志的电影,他带着高烧完成本季度生产任务”
阎政扬嘴角抽了抽。
他摸出贴身口袋里的胶片盒,上面还沾着北大荒的黑土。
昨夜巡夜时看见冬夏伏案写回信,昏黄的煤油灯把她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在暴风雪里依然挺直的白桦。
让他心中有些痒痒的,又有一股酸水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谁也想不到,电影会火到这种程度。
雁窝岛,《北大荒人》这部电影被反复放映,大家都格外喜爱。
向春霞、苏香秀、周雅看着影像,仿佛身临其境,又哭又笑。
而曾经喜欢过冬夏的何志安,更是觉得心中一痛,如鲠在喉。
如果可以,他多想电影里的刘志国是自己……
沈东方和场长赞叹道:“我就知道冬夏是个有出息的。这下,咱们北大荒,雁窝岛在全国都要出名了!”
他们将计就计,决定趁这股名气成立农村供销社食品厂,专门出卖一些雁窝岛的特产。
双鸭山农场。
知青们自诩进步青年,每逢电影放映,比谁都积极。
哪怕《北大荒人》重映了好几遍,他们依旧百看不厌。
如今,男知青们已经将冬夏奉为女神。
还有人把她的相片打成画报,日日珍惜地放在枕头下观摩。
潘云洁在前头兴奋地傲然道:“冬夏是我朋友!以前我们在同一个大院长大的……”
“什么?你给我们多讲讲冬夏的事呗……”一众男知青激动地将她团团包围。
看到出风头的潘云洁,角落处的陆娇娇死死咬着嘴唇,只能咽下心中的酸涩和嫉妒。
远在京城,司老爷子自然也看了这部电影。
他哈哈大笑:“政扬这次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长得真漂亮!”
后来,这部电影甚至传到了香江。
“三小姐你快看!这个女演员简直和姑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九龙塘别墅里,表侄女阿琳举着《大公报》冲进茶室。正在插花的舅妈手一抖,白玉兰枝咔嚓断在青瓷瓶口。
“快把放映机搬来!”舅爷的拐杖把柚木地板戳得咚咚响。当荧幕上冬夏转身露出左耳后那道浅疤时,全家倒抽冷气——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眼神错不了。”三叔公浑浊的老泪滴在丝绸唐装上,喃喃道:“她是我们夏家的孩子……”
“我们得把她认回来!”舅妈说完,抓起电话开始拨号:“何先生不是说能联系上内地出版社吗?就说我们想请冬夏同志拍进步电影”
“你发癫就去医院!”二表哥抢过听筒,“上个月越南华侨寄封信都被查扣,你想让全港报纸登《资本家遗毒妄图腐蚀红色明星》?到时候别连累到我们被调查。”
舅爷的龙头拐杖扫落一排钧窑茶具,愤怒道:“当年要不是你们拦着,她和小夏早就到香港了!现在小夏在电影里穿着破棉袄给人扎针,你们这帮扑街还想着自保?”
舅妈喃喃道:“北大荒,那得是多冷多穷的蛮夷之地……”
话虽如此,他们也明白没办法。
这个时代,身处风口浪尖,他们根本没办法联系到在内地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