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信息,与他的构想产生了微妙的共振。他又查阅了企业近年来的新闻报道,发现其高层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扩大产能、优化产业布局。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或许就是打开江北区发展新局面的关键钥匙。他决定立刻行动,先收集更多关于辽飞集团的详细资料,再制定初步的合作方案,为下一步的沟通洽谈做好充分准备。
聂涛的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上快速滑动,屏幕上闪烁的头像和名字如走马灯般掠过。
通讯录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列,他的指尖在“d”字头区域反复摩挲,屏幕因频繁滑动泛起细微的指纹油渍。
当“丁旭风”三个字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名字右侧标注的“辽飞集团法务部”字样在白色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半秒,仿佛要将这个名字重新刻进记忆里。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他的思绪回到江陵大学法学系那栋略显陈旧的宿舍楼,403寝室的上下铺铁架床还带着铁锈味。
那时的丁旭风总爱戴着一副黑框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一股书卷气。备考司法考试的无数个深夜,他们挤在狭小的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里飘着速溶咖啡的苦涩味。
为了一个关于合同纠纷的法律案例,两人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丁旭风会较真地翻出《合同法》原文逐字逐句解读,而聂涛则坚持从实务角度分析,激烈的争论声常常引来隔壁寝室同学的敲门声。
宿舍的阳台成了他们畅谈理想的秘密基地。夏夜的晚风中,两人并排坐在塑料小板凳上,脚下是散落的啤酒罐,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描绘着各自的未来蓝图。
丁旭风说要进入顶尖企业的法务部门,成为能掌控商业法律风云的精英;聂涛则立志扎根基层,在服务群众中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们碰杯时,啤酒泡沫溅在脸上,笑声混着蝉鸣,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毕业后,丁旭风凭借优异的成绩回到辽省省城,顺利进入辽飞集团法务部。
从最初的合同审核专员做起,他参与了集团多个重大并购项目的法律风险评估,主导修订的《供应商法务管理条例》被集团作为范本推广。
短短八年时间,他便升任法务部副处级主管,办公室墙上挂满了“优秀管理者”“普法先进个人”的荣誉证书。
而聂涛则一头扎进基层,在巡特警岗位上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暴雨中疏导交通,深夜里处理打架斗殴,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的治安事件,制服被汗水浸透又风干,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盐渍。
与丁旭风在国企稳步上升的职业轨迹相比,他的道路显得格外艰辛。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聂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刻意与丁旭风保持距离。同学聚会上,看到丁旭风穿着笔挺的西装,侃侃而谈企业法务的前沿动态,再看看自己因长期户外工作而晒得黝黑的皮肤,磨破袖口的警服,他总是找借口提前离场。
直到抓住了偶遇方姊萍的人生机遇,掉入市局之后,连续办了连环奸杀案、广场扫黑专案、悦江南红楼专案、市委书记吴兴尧故意杀人案等震惊整个北省,
乃至震惊全国的专案,
才凭借出色的表现,他一年内连跳四级,从普通科员升任正处级干部。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担子和更忙碌的工作。
每天的日程被各种会议、文件和调研填满,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堆积如山,与丁旭风的联系渐渐只剩下朋友圈里偶尔的点赞。
此刻,聂涛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纠结的神情,通讯录背景图是江北区的全景照片,高楼大厦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做出决定。
他深知,这次通话可能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万一丁旭风早已淡忘了这份情谊,或者在集团内部身不由己,自己的请求会不会让对方为难?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摊开的江北区经济数据报表,看到第三产业增速下滑的曲线,再想起墙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书法条幅时,内心的使命感战胜了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用力而微微起伏,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仿佛按下了命运的开关。
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鼓点敲在他的心上。窗外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呼啸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坚定如炬,望向窗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楼宇,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辽飞集团的厂房在江北区拔地而起,起重机的吊臂在阳光下闪烁,满载零部件的货车川流不息,曾经冷清的工业园区变成了热闹非凡的产业新城。
而这一切,或许就始于这一通电话,始于他与丁旭风之间那段被时光尘封的情谊。
办公桌上的石英钟指针滴答转动,红色秒针每走一格,都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展开的博弈倒计时,催促着他紧紧抓住这可能改变江北区命运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