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棠把自己前世的经历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做，眼神里却带上了点恳求和感激。

谢闻璟明明知道季晚棠是装的，却仍然避免不了陷入季晚棠粲粲的眸光中，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言语。

好一会儿，他才把自己从季晚棠如水一样的眼眸中抽身出来，把注意力落在季晚棠方才的话上。

说实在的，季晚棠这话真的有够扯，说什么梦里前世今生的，玄之又玄。若放在以往，谢闻璟对于这样的没办法判断真假的话肯定是嗤之以鼻，说不定还会不屑一顾。

但季晚棠的神色很认真，完全不像骗人的样子，这让熟知季晚棠是个怎样的人的谢闻璟都有些分不清季晚棠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一本正经了。

季晚棠重新垂着头，似乎在接受来自谢闻璟的审视，也能感受到头顶来自谢闻璟探究的目光。其实对于谢闻璟会不会相信自己，季晚棠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连她自己都觉得用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解释太荒谬了，更何况谢闻璟呢？

良久，在季晚棠自己都觉得没戏的时候，谢闻璟终于出声了，他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季晚棠的头顶，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前朝尚有明慧太子出生时五色霞光遍布，鸾凤和鸣的异像。你说你梦到了前世，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温热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头顶，季晚棠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谢闻璟……居然信了。

虽然这话里也有很真实的内容，但任何再真实的，碰上了“梦”这个虚无缥缈的，就会变得有点无中生有起来。

“公子……不觉得很荒唐吗？”季晚棠轻声问道，“荒唐吗？当然是有一点的，但是仔细一想，好像除了这个解释，任何缘由都解释不了你身上的矛盾感。”谢闻璟如实告诉季晚棠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谢闻璟还煞有介事地评价了一句。

说完这些事的季晚棠感觉心头卸下了一块儿石头，重新把头抬起来，看着谢闻璟，忽然眼角向下弯，笑了起来：“公子，谢谢你。”

不知道为何，谢闻璟此时觉得，自己离季晚棠的真心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可当他刚要伸出手触摸时，季晚棠却又突然把真心收了回去，换上平时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时候不早了，公子快歇息吧，年前想来公子会更忙，妾身就不打扰啦。”

说着，季晚棠就要离开谢闻璟的房间。

不想谢闻璟忽然攥住她的手。

季晚棠的身子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不在我这儿睡，要去哪里睡？”谢闻璟缓缓问道，“你房里的被褥，怕都是摆设吧？”季晚棠转过身子，笑眯眯地重新凑近了谢闻璟，“既然公子这么舍不得妾身，那妾身可就不客气了。”

霁月轩的晚上一直平和又安详，今日也不例外。

年前对于季晚棠来说还是挺平静的，听说季淑然想要借着自己的身份找她的茬，但她每天就在霁月轩看看书练练字插插花，几乎不曾踏出霁月轩一步。若不是还有彩鹮和望舒在给她打听每天府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谢闻璟会给她分享目前京城的局势，她仿佛真的被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天，和前世别无二致。

但只有季晚棠知道，躲懒有多舒服。

明明知道外面有人对自己虎视眈眈，还傻不愣登地跑出去成为靶子，傻子才这么干。一想到季淑然要找茬却不能进霁月轩，季晚棠每天被揪着练二十张大字都心情愉悦。

钓苏迟一事也不急在一事，苏迟不动她不动，不然怎么彰显出对方的“独一无二”呢？

至于江氏那边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清的，顾娇娇给她递的信也不知道江氏是接受还是拒绝。江氏把这件事按下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季晚棠是从谢闻璟口中得知，顾娇娇给江氏递了信这个消息的。

谢闻璟问她要不要做些什么，因为他看见季晚棠原本是以一种放松的姿势坐着，一听他讲这话马上坐正了，才多嘴问了一句。

季晚棠却是又把姿态放轻松了一点，说了一句不用管。

等到时候江氏真下定决心了也不迟。

“小心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谢闻璟对这句话可是深有体会，他之前就是太自信了，这才让季晚棠有了可趁之机。

“公子多虑，只是郡主的话，对于妾身而言并不算难办。”季晚棠轻笑一声，随即眼神沉了下去。

是啊，单单一个顾娇娇，还不值得忌惮。顾娇娇虽然跋扈又心狠手辣，但其实对人对事都有种不放在眼里的骄傲，还有些目空一切的愚蠢，这样的人很好找弱点。但顾娇娇身后有个苏迟，就有点难办了。

如果能离间顾娇娇和苏迟就好了，让他们反目成仇，让顾娇娇的智囊离她而去。

当然，也就这么想想了，毕竟从见到顾娇娇开始，苏迟可一直没露过面呢。而且她也没和谢闻璟讲苏迟的事，她打算自己接触苏迟之后，观察到什么不对劲，再用苏迟本来的身份反推这种不对劲的由来，告诉谢闻璟。

和谢闻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麻烦点。

“看来你有必胜的法宝。”谢闻璟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说顾娇娇的那些把戏都不值一提，这要是让顾娇娇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法宝？若硬要说的话，这个算不算？”季晚棠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不过，这是天底下大多数聪明人都会有的，妾身就忝着脸收下公子的赞美了。”

谢闻璟轻笑一声：“你倒是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当然。”季晚棠才不给自己倒苦水呢，那多苦啊。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府上过年的氛围也浓烈起来，到处开始张灯结彩挂红，江氏一个月前就在忙活各家各户的年礼，忙得连季淑然的茬都没找。

结果，在年前的一天，一个让辅国公府震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辅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