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澜袖中的手已掐进肉里，咄咄逼人道：“所以，你为何要去军医那儿取那些药？又为何要把取来的药下在我父兄的践行茶中？”

谢恒摇着头：“不，不可能。”

他明明已买通了军医，更是威胁了军医一番，为的就是不留下把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不明白的他愈发暴躁，使尽全身的力气，想挣开大理寺卫的束缚。

没得逞，他只能怒视着孟听澜：“无稽之谈，这全是无稽之谈，我是谢家少主，更是最年轻的四品侍郎，未来前途无量，你这是在害我，你们都在害我。”

闻言，孟听澜不由多瞥了谢恒一眼，哪怕口不择言，也没承认自己的罪行。

但这只是在垂死挣扎。

她强忍着心底的恨意，势要击垮谢恒的心理防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确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忘了老军医早就决定待那役后就告老还乡，更忘了老军医与万千将士同生共死，他的确短暂妥协在了你的威胁下，却始终过不了他自己心里那关，事后他把你的取药记录一并记载了上去。”

可惜当时所有人都没真正勘破二哥留下的三字，老军医又迫于自己的家人在谢恒的手上不敢往上禀，只得良心不安地把此事藏在心里，只盼着有朝一日父兄的死因能大白于天下。

谢恒错就错在，太过自负，以为拿捏了老军医的命脉，老军医就会听之任之。

虽她没见老军医，也不难猜出老军医在家人性命的胁迫之下，仍咬牙补上那几笔下的决心，老军医觉着自己背叛了父兄，愿以死谢罪。

谢恒身形一晃：“胡说，这都是胡说八道，”他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在场旁听的大臣，“你们不要相信这毒妇的话，她都是胡说的，她是对我爱而不得，对，就是爱而不得。”

孟听澜笑了，讥讽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嫁给你不过是因为父母之命，对你可不曾有过半分男女之情。你对苏黛的情意也不是真那么深，你不过是觉得只有在苏黛跟前你才找回了自信。”

见谢恒眸中的恨意愈甚，她又道：“你承认吧，哪怕你后来居上成为了谢家的少主，你仍旧摆脱不了你庶出的身份，谢家之所以推举你为少主，只是别无选择，比如现下，谢家主有了别的选择，你就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弃子。”

“噢，就连你自认为爱你的孙小娘，不也毫不犹豫地撇下你去争宠爱了，还有苏黛，你不会觉着她真会爱上一个自负又自卑，还没担当的男子吧？她都是骗你的。”

孟听澜说的字字句句宛如利刃，全部都扎在了谢恒的心中。

谢恒狂躁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否决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这个该死的村姑，我现在就要撕碎你的嘴，再把你送下去陪你的父兄。”

越说越兴奋，他畅快道：“战功赫赫又怎么样，我只是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他们就下去见阎王了。哈哈哈，让你们看不起我，报应，这就是报应。你以为这样就能给那个老不死的报仇，你在做梦，谢家和太子都不会让我出事的。”

听到自己想听的，孟听澜才觉着自己刚才的激怒有了作用。

可惜还不够，于是她故作慌乱道：“不可能，太子乃大昭的储君，最是明理仁厚，绝不会姑息谋害功勋之臣的罪人。”

多次冲谢恒使眼色无果的章中丞脸色微变，恐谢恒会口不择言，他出言制止道：“大胆，太子深明大义，绝不会纵容包庇你。”

他起身面朝蒋少卿：“指使刺客刺杀孟氏一事与下毒谋害孟老将军父子三人之事人物物证俱在，蒋少卿可直接定罪了。”

涉及太子，在场人都不想惹一身骚，纷纷附和。

蒋少卿却看向坐在左侧首座的老太师，想知道老太师是个什么章程。

老太师哪里不知在座的都揣着什么心思，不出一言。

在章中丞悬着的心落地之际，被负面情绪包裹的谢恒嚷嚷道：“你们不能定我的罪，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太师皱着眉起身，沉声道：“看来此事还有内情，无碍，就由老夫亲自往宫里走一趟。”

蒋少卿松了口气，拍惊堂木起身道：“谢恒，你多次指使刺客刺杀孟氏，又下毒谋夺孟老将军三人性命，其罪可诛，三日后问斩。”

今日开膛会审谢恒之事，还是被传扬了出去，谢家这次不仅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柄，还激起了民愤，毕竟孟将军府可守护了大昭百余年，最后却落得了个被谋害的下场。

谢华生听说后，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书房的灯久久未熄。

次日，他想方设法往东宫递消息，表明谢家即便没了谢恒，也仍旧为东宫所用。

他心知毒害功勋大臣乃重罪，何况是一连毒害三名功勋之臣。

昨日蒋少卿当堂给予谢恒判决是因为未将事情禀明陛下，陛下知道后，为了平息民愤必定问罪谢家，谁让谢恒是谢家的少主。

他之所以要及时往东宫递消息，就是想让太子看在谢家还有用的份上，对谢家施以援手。

不求谢家能囫囵脱身，只求能保存谢家的底蕴，好让谢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谢华生还未接到东宫的回信，就被理该埋在坟墓里的嫡长子谢钰给告上了公堂。

同谢钰一起的还有魏氏，母子二人字字控诉谢华生纵容谢家妾室孙氏毒害谢家嫡长子，事后还为其遮掩。

这可是牵扯人命的大案，谢华生与孙氏皆被带到了大理寺。

原以为事情过去多年，魏氏与谢钰不可能找得到证据，不曾想谢钰竟请来了抓药给孙氏的大夫。

不止如此，谢钰拿出了当初名医给他开的方子。

方子经查验的确能治疗谢钰曾经的病，实际情况却是谢钰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这都是孙氏所赐。

因为孙氏多增加的两味药，才致使谢钰的病症加重，幸好后面谢钰有所察觉，瞒着魏氏将计就计了番，假死脱身。

事后魏氏察觉出了苗头，要审问孙氏，却被谢华生拦了下来。

此后更是为了让魏氏打消念头，断言说一切都是魏氏的遐想。

明知有蹊跷却不作为，甚至包庇凶手，魏氏怎能不恨。

有人证在，孙氏当场被判处死刑。

无证据明指谢华生，蒋少卿只得将人暂时放回家，待禀明陛下后再作他议。

碧桃将听来的都说与了孟听澜听，愤愤道：“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孟听澜轻摇头：“未必，除非陛下想让臣子寒心。”

这才是谢钰的英明之处。

没有证据指明谢华生参与了孙氏下毒谋害谢钰之事，常言又道虎毒不食子，谢华生这才逃过一劫。

可谢恒毒害父兄一事却是证据确凿，谢华生身为谢家家主，不可能对谢恒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另则子不孝父之过，为了安抚百姓，陛下不可能只给谢恒一人定罪。

谢华生在劫难逃之际，又有了谢钰这一脚，谢华生这条命悬了。

谢家那些旁支最是精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只怕现在谢家已经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