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地一片哗然。
王振也连连点头附和,神情惊恐,语调颤抖:“对对对,赶紧走!咱们不能再留了,瓦剌人太狠了!陛下安危最重,不能再冒险。”
此刻,无论是朱祁镇还是王振,脸上写满的只有两个字:恐惧。
但站在不远处的成国公朱勇,望着那具披着战袍的遗体,却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指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要喷出一口血。
他心里太清楚了,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若不是皇帝妄自尊大,将三路骑兵远远派出;
若不是王振执意绕道蔚州,贪图一场衣锦还乡的虚荣,白白耽误了行军进度;
若不是他们将这一场征伐视作“巡游”,吴老弟就不会孤军陷阵,血洒荒野。
哪怕那天多派五千人,哪怕主力稍作支援,吴克忠也绝不至于战死无援!
可现在,身为一军主将的朱勇,却连一句指责都不能说。
他不是越王徐闻,没有那样的底气去质问帝王,更不敢公然驳斥王振的嚣张。
现在的他,只能尽臣子之责。
“陛下!”
朱勇深吸口气,压下怒火与悲意,上前一步,低声劝谏道:“请陛下三思,此处已搭建营地,水源充足,地势开阔易守,若我军据营不出,再坚守三五日,三路骑兵与武国公大军便可回援!”
“届时可前后夹击,反围瓦剌主力,于此地将其歼灭,这是千载难逢之良机!”
朱勇的建议还未说完,就被王振打断:“朱勇!你疯了?”
王振面色苍白,声音高亢而颤抖:“你没看到吴侯是怎么死的吗?就算守得住,又能守几天?一旦被围,我们还有退路吗?”
王振指着朱勇的脑门,道:“现在最该做的,是立即护送陛下回京师!你却要在这儿死守,你……你居心何在?”
朱勇冷冷一笑:“末将并无他意,只为战局计!”
“够了!”
朱祁镇也恼了,满脸疲惫与惊惧:“英国公不在,如今由你统军,可你却要孤军坚守?你想让朕也像吴克忠那样,葬身荒野吗?你知道朕是谁吗?朕是天子啊!”
“传令全军,拔营!回京!”
皇帝一锤定音。
朱勇再无言语,只是默默地低头行礼,咬紧牙关,转身吩咐下去。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攻的机会。
敌在前,心在乱,令在浮,兵无战意。
朱勇望了一眼还未被盖上的吴克忠遗体,眼中一片黯然。
堂堂一位侯爵,血战而死,尸骨未寒,可换来的,却是帝王的恐惧与宦官的吵嚷。
这一场御驾亲征,怕是已经变了味。
“传令各部,立即拔营回京!”
军令一出,顿时引得一阵骚动,军中将领皆面露愕然。
“成国公,此地距居庸关不过百里,不如再休整一日?”
一名副将上前劝道。
朱勇目光凌厉,沉声回应:“瓦剌不肯罢休,我们若再迟滞,便有覆军之危,速行,不得有误!”
于是,数万大军在将令之下缓缓起程,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