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做个见证!” 女子高举玉佩绕场一周,钗环相击叮咚作响,“这青花紫晶佩乃杨郎所赠,价值连城,岂是寻常人家能有?”
周遭百姓踮脚张望,有认得玉器的倒抽冷气:“这成色确不是寻常物件,倒是符合镇南侯的家世!”
更有好事者交头接耳,议论声浪混着红楼飘来的脂粉香,直把朱雀大街烘得喧闹非常。
王修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莲步轻移翻身下马,款步来到这女子身前,“啪”的一记清脆耳光震得朱雀大街鸦雀无声。那女子半侧的脸颊瞬间泛起五道红痕,鬓边金步摇晃得乱了章法。
王修修长的手指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花水佩,高举过头,朗十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蹄子!且睁大你的杏仁眼瞧瞧!”
说着,将手中玉佩展示一圈,这才转头骂道“诬陷人你都不会,仔细看清楚了,我家人的信物都有传承出处,这块花水佩乃是我婆婆梁王妃亲自应允的韬光寺姻缘配,全天下只此一份。”
言罢,王修忽地俯身,指尖挑起女子下颌,眼波流转尽是嘲讽:“你这紫晶佩虽值千金,可瞧这螭纹雕工、沁色深浅,真要说起来,这种货色,我王府送人都拿不出手!”
话落,王修松手,玉佩掷落在地,脆响惊得众人纷纷侧目,“原以为敢拦军阵是有几分胆色智谋,却不想是个连王府家风都摸不清的蠢物。背后主使怕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笨蛋,拿块俗玉就想诓骗世人?不知所谓!”
周遭百姓挤作一团,有那识货的啧啧称奇,更有好事者踮脚张望:“这公子倒是个玲珑心肝,今日可见真章了!”
红楼之上传来细碎的喝彩声,混着金钗环佩叮当作响,倒比方才的喧闹更添三分兴味。
王修冷笑一声,将花水佩纳入袖中,忽地扬起纤手,“啪”地又是一记脆响。
那女子被这一耳光扇倒在地,鬓边碎发黏着泪痕,倒把周遭百姓唬得屏息凝神,静看好戏。
“擦亮你的招子!”王修踩着月白软缎绣鞋逼近,裙裾扫过女子猩红嫁衣,指向耶律跋芹,“瞧瞧那边马上的美人儿,我家夫君新纳的小妾,那才叫天下无双,这才叫女人。就你这副模样,便是在教坊司怕也排不上头牌!竟还敢胡乱攀附,我看你是活腻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耶律拔芹身披玄狐大氅,鬓边斜簪的东珠映着她那双冷艳的眉眼,果然是瑶池仙姝般的人物。
街边更是炸开了锅,有婆子踮脚拍腿:“哎哟!就这双眉眼,倒比年画里的仙女还俊三分!&34;
“可不是!”茶摊掌柜晃着铜壶凑趣,“想当年侯爷流连勾栏,招惹的也是柳师师那样的长安第一花魁。如今功成名就,眼光岂会倒退?”
“要说这女子…… ”有书生摇着折扇点评,“放百花楼里怕也能争个花魁,可与这马上娘子一比,倒像那瓦罐配了玉盏,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更有好事者朝王修挤眉弄眼:“这个兔爷也是生的标致,又有这等伶牙俐齿,莫怪侯爷独宠!”
王修正自得意,忽听得人堆里飘出声“兔爷”,气得她顿时柳眉倒竖,猛的转身寻到说话源头,指着那汉子大声叫骂:“哪个嚼舌根?老娘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潘简若用力揉了揉眉心,也懒得管这跳掉的倭女,当下看向地上的嫁衣女子,冷声道:“既敢拦军阵,便莫做缩头乌龟。带她去敲登闻鼓,让三法司还她个公道!”
金花卫得令,一拥而上,那女子被架着拖行,猩红嫁衣扫过青石板,破音哭喊:你……你们欺压良善,我……我不去敲登闻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会儿想溜?晚了!” 潘简若冷笑,护甲划过刀鞘,寒光映得眼尾丹红似血,“敢在朱雀大街生事,便休怪我军法无情。”
潘简若扬手示意,早有两名内卫欺近。
一人钳住女子下颌,用力一扯,卸了下巴,带出三颗门牙。另一人“咔嗒”两声卸了女子双肩,又探入衣襟、发间细细搜检,丝毫不给她自戕的机会。
街边百姓看得屏息敛声,有老妪攥着孙儿耳语:“潘将军这手段,比秋霜还冷三分呐。”
更有人望着远去的队伍咂舌:“原以为是出好戏,倒成了活阎罗审案!”
红楼上的粉黛们早缩了回去,只余未关严的雕花木窗后,漏出几声怯生生的议论。
三人并辔而行,忽闻耶律拔芹冷嗤一声:“我方才倒没听清,哪个是小妾来着?”
王修自知失言,绞着丝绦转了转眼珠,赔笑道:“姐姐可别恼!不过是为堵那些碎嘴的,偏就姐姐生得闭月羞花,不衬出这‘正室与妾室’的反差,哪能教人信服?”
耶律拔芹玉手轻扬,马鞭梢挑起王修鬓边一缕秀发,冷声反驳:“若论说服力,倒不如直言你‘兔爷’的身份,再道杨炯好龙阳之癖,岂不更有说服力?”
王修杏眼圆睁,绣鞋蹬得马镫当啷响:“你说谁兔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话音未落,已探身来抓耶律拔芹的衣袖,两人的银铃璎珞缠作一团,倒惊得坐骑嘶鸣连连。
耶律拔芹毫不示弱,一字一顿的重复:“你——是——兔——爷!够清楚吗?平易近人的兔爷!”
“你!你个举足轻重的小妾!”
“兔爷!”
“小妾!”
“平平无奇!”
“举足轻重!”
潘简若听得身后乱作莺燕啼,只得回首蹙眉:“二位姐姐且消停些!宣德门前还不知什么光景,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这一声倒似清凉散,霎时压下了两人的争执,当下二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各自撇过头去,默默拍马。
三人再无言语,唯有马蹄声叩着青石板,直奔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