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云照着鬼医留下的方子,给苏染染煎药。
柳寒月正好来小厨房讨口吃的,进门见周思云围在药炉旁,而炉子底下的火还生着,飘出药汁的苦涩味道。
出于关心,她随口问道:“思云,你身子不适吗?”
时辰差不多了,周思云正找布帕,想把药炉端走,下意识回道:“不是我,是……”
她才开口,忽然意识到,苏染染染了罂/粟的事,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于是急急改口:“是我。”
她过快的语速引起了柳寒月的怀疑。
“一会儿是你,一会儿不是你的。煎的什么药,我看看。”说着,她抬脚走过去。
周思云仗着自己会点武功,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就躲了过去。
“你就别问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趁药还热乎,快步朝主院跑去。
柳寒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沉。
这绝不是周思云的药,否则她早就在厨房里喝了便是,为什么要拿去主院呢。
加上方才她支支吾吾的态度,柳寒月立刻可以断定,这是苏染染的药。
苏染染又病了。
她和周思云都是苏染染身边伺候的,虽然说周思云比她先来,但两人的品阶是一样的,按理说应当不分上下。
可周思云却说,这不关她的事。
怎么会不关她的事呢?
分明是她又想独占功劳,在苏染染面前更上一层楼吧。
柳寒月想着,帕子都要搅碎。
苏染染蜷缩在榻上。
罂/粟的瘾已经在她身体里发作,她身上滚烫,后背却沁出薄汗,湿了里衣。
她像在母亲肚子里缩成一团,不自觉地颤抖。
顾靖琛看着她的样子,真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偏偏这病他束手无策,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恨不得以身代劳。
嘎吱——
门开了,周思云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然后动作娴熟把药倒进白瓷碗里,给苏染染递过去。
“喝吧,喝下去,稍微能舒服一些。”
苏染染勉强睁开眼,伸手去接。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抖得这么厉害了,使不上力,连个碗都拿不住。
顾靖琛不忍再看,道:“我来吧。”
他接过碗,一勺一勺喂下。
苏染染喝完了,又躺回榻上。
她看了眼外头灰白的天。
今日的云很厚,说不定要下雨。
苏染染心里也是一样的颜色。
雕花木窗,还有湘妃帘的空隙,漏进来一缕又一缕的光。那些光照在地面,和阴影的地方形成了反差。
光与暗,落在苏染染的脸上,让她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了。
她实在是难受得狠了,忍不住开口。
“顾靖琛,你要不打晕我吧,晕过去,我就没有知觉了。等我醒了,草草把饭吃了,你再让思云弄昏我,如此几日,我想,大约就能捱过去了。”
她这一刻有些懂那个叔伯了。
发作起来,全身上下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行,啃噬。她难受,想逃,又无处可逃。
最难受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荒唐的念头。
不如去买一小块来吧,就一小块,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她就有勇气重新对抗这不得见人的怪病了。
很快,这念头又被生生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