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定于年二十三,这日是牛郎织女星除七夕外,一年中最相近的时刻,正因如此,帝后大婚定于同一日。
从辰时起,谢宁莞便被宫婢唤起准备梳妆。
与嫁入王府不同,帝后大婚需得祭拜先祖,接受朝臣群拜,再在金銮殿设宴,与皇亲国戚一道欢庆。
这一桩桩繁琐之事,少不得要从白昼忙到黑夜。
本该欢喜的一日,谢宁莞却因昨儿未曾歇息好,眼冒金星。她的头昏沉沉的,怎也提不起精神来。
帝后大婚前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新婚二人不得见面,更遑论同衾共枕。但谢琰不管那些许多,任凭素云嬷嬷如何阻拦,半夜还是摸进了华安殿。
可殿内空无一人,床榻有重重纱帘遮蔽起,依稀能瞧见谢宁莞的娇躯,小小一道身影侧躺于床榻中,安静地像个瓷娃娃。
谢琰心疼她明日还要折腾到深夜,遂平了与她一同就寝的心思。
在他走后,谢宁莞的身子忽地抖动几下,纤细的素手拂开纱帘,披上狐裘走出了殿外。
寝殿外寂静一片,夜色醉人,洒下的月光像蒙了一层纱,隐隐绰绰,让人瞧得不真。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真实得叫她心惊,摩挲着那截断簪,她感觉心跳快得异常。
静坐了片刻,她仍是不放心,遂唤出黑枫,“黑枫,你去西疆一趟,看看靖瑄过得可还安好。”
话音落下,树影晃动了几下,随后又陷入了寂静。
与此同时,本应远在西疆的赵靖瑄却向着皇城的方向快马加鞭。
哒哒的马蹄声扰得树丛里的鸟儿振翅高飞,月影下,一人一马在宫道上狂奔。
赵靖瑄找西疆寻得了一块守身石,据说只要将其放在棺内,能抱逝者的肉身完好无瑕,保存至百年亦不成问题,直至守身石气味挥散,才会失去功效。
故而,他加快了回程的节奏,亦提前了许下的承诺。
赶至皇陵,天边泛起了白肚,瞧着应是过了下朝的时辰。
皇陵外有重兵把守,他不管叫人发现,遂从一处极密闭的洞穴钻入。
摸黑走了许久,一炷香后,他才终于寻到存放谢宁莞尸身的墓穴。
他走到棺木前,不带半分犹豫揭开了棺盖,里头的尸身并未受损,许是冬日的缘故,从华安殿挪至此处,也未见有腐烂的迹象。
凝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他取出守身石放于尸身身侧,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冷如冰爽,毫无一丝温度。
思念的闸门一旦开启便再难关上,他的指尖化作羽毛,轻轻游曳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从眉眼到鼻尖,再顺着脸颊下滑,停在紧阖的两片唇瓣上。
他脱下黑色的裘衣,露出火红的婚服,头靠在棺木旁,紧靠着棺木而坐,低声问道:“阿莞,今日你可会欢喜。”
“你见我现身那处,许是会愣住吧。而后跑到我身前,朝我举起小拳头砸在我身上。一边打骂,一边落泪,开口第一句定是问我为何要来,为何来这般早,为何不听你的话?”
“可我等得已足够久,好似过去了一辈子。”
“看在我孤苦伶仃度世了百余天的份上,就原谅我,可好?”
话毕,他从袖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仰头便吞下。
终了之时,他瞧见了谢宁莞身穿红火的婚服,举着喜扇,朝他含羞带笑地走近。
谢宁莞由素云嬷嬷搀扶走向谢琰时,心口有一瞬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轻不重,但让她心神凝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