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流从椒房殿檐脊自上而下,带走暑热。
高大挺拔的梧桐遮挡着阳光,在紫檀木姚黄牡丹纹案几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殿中的茉莉花才浇过水,清雅素白的玲珑,幽香可爱。
徐小仪与陵容相对而坐,手掌爱惜不舍地从书册上抚过。
“嫔妾承蒙娘娘多年照拂,未有报答。
知道皇后娘娘聪敏好学,手不释卷,刚巧嫔妾手中有一本宋刻的《金石录》想献给娘娘。”
陵容放下手中新贡的雨前龙井。
“本宫忝为后宫之主,照拂诸位姐妹是本宫应尽之责,徐小仪不必客气。
这样的心爱之物,徐妹妹还是要妥善收藏才是。”
“这怎么好……”
陵容耐心询问,“徐小仪醉心诗书,很少与后宫姐妹来往。今日登门拜访,怕是有什么缘由。”
徐小仪微微低头,手中揉搓着帕子,显得有几分局促。
“嫔妾听说皇上想择一位帝姬与赫赫和亲,不知真假……”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赫赫屡屡冒犯,皇上不想着斩草除根,为子孙后代免除祸患,反而想用亲生女儿的终生换取短暂虚假的安宁。
何其可耻。
陵容不说是真,也不说是假。
“徐小仪从哪听说的?”
徐小仪涨红了脸,“朝政大事轮不到嫔妾置喙。
但赫赫蛮夷无信,出尔反尔,是咱们大周的心腹大患。
断没有用女子和亲就能安枕无虞的道理。”
说罢,她尴尬地低下头,“嫔妾只是一时意气,没有旁的意思。”
檐下的流水叮咚,满室的清凉寂静。
“襄贵嫔自宜修皇后被废后就渐入沉疴,没多久就去了。
温宜帝姬固执不肯随别的母妃同住,一个人留在和煦殿和嬷嬷生活。
帝姬早慧多思,内秀敏感。
徐小仪也惯爱独来独往,一来二去倒和帝姬成了朋友。”
徐小仪松下一口气,“温宜很好,只是突逢母妃离世不爱说话。
知道除了胧月帝姬,娘娘更为怜爱贤妃娘娘身下的两位帝姬。
虽则温宜不爱往娘娘身边凑,但在心里一直敬重娘娘。
娘娘上个月送的六扇苏绣狸奴屏风的生辰礼,温宜极为喜爱,还打定主意要画一副观音像送给娘娘。”
徐小仪伤感道,“淑和帝姬已经和侍郎家的小儿子定了亲事,淑和帝姬之下就是温宜……
娘娘请恕嫔妾无状,温宜才多大,如何能离开故土去那荒蛮之地?”
淑和不过及笄之年,温宜比淑和还要小两岁。
茶香氤氲,安抚不了徐小仪的急躁。
陵容缓缓道,“皇上执意如此,皇室宗亲中适龄的,不是温宜,就是承懿翁主。
承懿翁主不仅是真宁长公主和羽林军陈都统的掌珠,还是他们两人唯一的孩子。
皇上在军中少有心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承懿翁主和亲。”
徐小仪急促的站起身,“就不能谁也不要去么?”
“下此决断的是皇上。
本宫知晓徐小仪对皇上的情意,但温宜帝姬和你的心爱之人,你要如何选?”
徐小仪面色一白,“皇上是大周天子,天潢贵胄,嫔妾曾经不懂事就算了,如今哪敢言爱?”
陵容诧异,这又不知是何缘故了。
“温宜好歹叫本宫一声母后,本宫不会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