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阳想过很多种再见的场景，也想过神尊是怎样披着光站在高处裨倪自己，唯独没想过她会和另一个男人牵着手走出来，那一瞬间他想起在人间时，自己登基那日也是这样牵着她，他们一起走过六十四个台阶，受众人敬仰膜拜。

只是那时她的眼依旧漠然清冷，不像此刻，她看着身边的男人，桃花眼里开满了遍天遍地的花，温柔如水，清冷如月，她真的把此生唯一的爱意接纳都给了陆离。那他呢？他算什么

“浮浮光。”博阳嗓子干哑，似乎多说一句话都能要了命。

如果说浮光给别人的脸色向来一般，那给博阳的就只能说特别差了，甚至能说因为他先开口叫了一声，她才象征性扫了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

陆离扬着下巴，不顾众人畏惧一把将浮光揽在怀里，萦绕在周身的魔息如浓烟不散，压迫着面前将近一百道来者不善的灵力。

两人初见时，陆离只是能力薄弱又胆小的修士，只因为是太尘爱徒才得了博阳赏识，却不料，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傻了吧唧的小子竟是及尔轮回再来。

博阳微微眯眼，不愿意在气势上输一等，正对上那凌厉深邃的目光，忽地想起当年凌霄殿初见他就敢拽浮光袖子，“真是世事变化，整个六界都知道她和一个魔族头子结了仙侣，你也不必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不好看。”

他口吻轻蔑，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呵呵。”陆离轻笑一声，像看猴似的看着博阳，挑眉握起她的手重重啄了一口，“为什么要当着众人？我本来就是当着你的面。”

“你！”

博阳气的咬牙，转而看向浮光，拧眉道，“你就是恨我，也不必拿自己一辈子的声名和他搅在一起！”

“当初之事是我一时糊涂，但并没有亏欠你，恨什么，恨你？”她唇角一勾，像听见有趣的笑话，“我没有记恨任何人的习惯，我们之间已经了断干净。”

“断干净”他神色一痛，又不得不压住满心的烦躁，“我知道我错了，雪镜宫那种地方度日如年，可我是活该，辜负了你但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就算千年万年也好，我悔过了，我们还能重新”

“闭嘴！”陆离单手一抛，莫违从虚空中现身，带着惊天动地的气焰重重插在博阳脚前的红土里，所有人立刻拔剑相对，博阳更是被几个侍卫围护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求婚？她要不是神力衰竭会看上你？”陆离气性不小，只要一想到他和浮光凡胎肉体做了夫妻，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还好如今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浮光，他不会再干蠢事。

就算要杀，也不能让她知道。

“带着你的人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什么狗屁大事，她管了你们十几万年还少吗？你们一个个都是断不了奶的孩子？一有事就神尊神尊的，没事的时候谁关心过她，啊？”

陆离声音震耳欲聋，连浮光都没想过他居然不是拔剑砍人，而是跟训狗似的对着一群茫然无措的神仙发脾气？

太白听得面红耳赤，“这确实是我等不济，但委实情况不妙，神尊也不愿意看到战火四起，大家各自为政的乱局。”

“滚！”陆离骂红了眼，袖袍扫出一股森冷的气浪将太白撞了好远，要不是东君及时把人扶住，太白的老腰也保不住了。

博阳脸色铁青，见浮光丝毫没有约束陆离的意思，拍了拍手，很快星鸦和另一个妖娆的魔姬被带了过来。

星鸦一见陆离就眼泛泪光，“主人你快回去看看吧，天界把暗泽生灵糟蹋得不成样子，你也知道留在里头的怨灵，手里都没沾过什么血腥”

而旁边的魔姬衣衫破败，露出胸前大片沾了血的白嫩，看向及尔时眼神痴缠委屈，欲语泪先流。

博阳冷笑一声，“他们在我来的路上偷袭，我没杀他们已经是最好的见面礼了。还有这个魔姬她说以前是你身边伺候过的，听说你回来了就拼死杀了一条血路出来。啧啧，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言毕，他又将灼灼目光里的一点凄凉给了浮光，“神尊，你们这般情深，应该不介意我把这个过去式带过来让他们叙叙旧吧？”

浮光握着陆离的手微微松了点，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瞬间刺激了陆离，他想都没想就紧紧把人拉住，侧首见她敛眸不语，静静在他怀里，却又让他觉得她在疏远。

“你别听他放屁，我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主人我是阿莫呀，以前你休息的时候最喜欢我帮你扇风，好几次魔鼎他们为难我都是您帮我解围的。”阿莫好像并不觉得身上的伤有多痛，自从看见陆离，虽然面容不同，但那双眼睛足够让她的眼泪停不下来。

星鸦听着也心酸，有及尔在的那些年是暗泽最安稳的一段时间，他还能遛鸟偷鸡，不务正业，“主子，她真是阿莫。你忘了，别的怨灵都不懂规矩，就她在人间厮混过两天，懂得多，端茶奉水的确是招你待见啊我、说得不对吗？您为什么突然这么看我”

星鸦在陆离眼里看到他想劈了自己的刀光，还觉得委屈。

博阳挑眉，再次朝浮光走去，“让他先处理一下自己的麻烦，能借一步说话吗？”

“不能，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陆离加重手里力道，同时插在博阳面前的莫违嗡鸣作响。

博阳只定定看着浮光，面带乞求，“是关于那个孩子的。”

他此时眼里心头的愧疚悲哀全是真的，而浮光眼底掠过的一丝软弱也被及时捕捉，他神色一亮，又道，“对不起，这事我难辞其咎，但我一回天界就想办法弥补。”

浮光推开陆离的手，轻拍了两下，“你等我片刻。”

“可是”陆离知道她心软，生怕博阳城府深，又算计她什么，然而他也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浮光也不多做解释，只扫了眼阿莫，又意味深长看了看陆离，后者才垂眸松了手，“我很快会解决，然后就在这儿等你，我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