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的那一天，褚炽意料之外地被人挡了路。
“阿叶？你怎么在这里？”
“为了等你。”
面前的姬拂叶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衣，西裤也是黑色的，如果只是这样，会显得阴暗沉郁，但他偏偏打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像是粘稠的红色血液，在他的身体上流淌，如同躲在暗处的吸血鬼伯爵。
很可惜，他不是自信且强大的吸血鬼伯爵，或许曾经是？反正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等待着主人的怜爱。
褚炽蹙眉：“你要来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我担心你不同意。”
姬拂叶垂着脑袋，听见褚炽这样说话，他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小块一样，又酸又胀，难受的不行。
他鼓起勇气来见她，可褚炽却是这样一副略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他敏感、脆弱又多疑，他怕褚炽不要他，他怕自己被丢在一边，所以紧张到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会在他心里被无限放大。
“你这样不顾我自己的计划直接跑到我面，难道我就不会生气吗？”
褚炽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可却让姬拂叶顿时慌乱起来。
“小炽儿……我、我没想到你会生气，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姬拂叶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他轻轻揪着褚炽的衣角，眼睛无声地祈求着她的原谅。
褚炽将这样无措的姬拂叶拥入怀中：“阿叶，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听话一点，不要做不经我允许的事情，好吗？”
姬拂叶将头贪婪地埋在褚炽胸口，然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向主人显示自己的乖顺。
“先上车吧，送我去学校。”
褚炽牵着姬拂叶的手坐上了车后座，后座和前面司机都位置之间有一个厚厚的挡板，将两人之后的动静都隔绝了起来。
与其说是褚炽牵着他，倒不如说是姬拂叶死死反握褚炽不肯放手，似乎只要他的指尖有一点松开的迹象，眼前这人就会像一缕风一样消失不见。
车子行驶得并不快，车窗映出不断后退的风景，没来由让人心慌。姬拂叶靠在褚炽的身上，声音闷闷地说：
“自从你那天坐了顾寒枝的游轮上岛之后，一直到宴会结束，你都没再跟我说过话……假期也是，你只顾着忙你自己的事情，一次都没找过我……”
姬拂叶的声音极尽委屈，显得褚炽像个始乱终弃的恶人。
不过，她也的确是忘记了这件事。
“你不让我陪你过去，自己却和顾寒枝一起去，我还不能吃醋吗？”
“我想你啊，很想很想，而且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了，想你想得难受，心也痛的厉害，我忍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见你。”
就好像……褚炽是他染上的最烈性地毒，一旦离自己太远，就会产生最刻骨铭心的戒断反应。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小炽儿，你不能对我这么坏……”
姬拂叶一句句的、小声的，甚至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哭腔的控诉着褚炽的“罪行”，可他语气中却没有一点点的责怪，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眷恋与依赖。
姬拂叶知道自己病了，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对他来说，无人可医，只有褚炽可以暂时性地缓解他的痛苦。
可褚炽不属于他，即使他下贱地将自己当做礼物送给褚炽，她也不见得会多看自己一眼。姬拂叶好像永远都活在下一秒就有可能失去褚炽的不安之中，那种恐惧像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一样如影随形。
他病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如果哪天褚炽消失不见，他想，自己一定会以最惨咧的方式死在她眼前。
褚炽会离开的，肯定会离开的。
姬拂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感觉的的确确如同阴霾般萦绕在他心尖，挥之不去。
褚炽轻轻地抚摸着姬拂叶的后背，像是在给一只应激的猫顺毛。
“阿叶，你太没有安全感了，我和顾寒枝一起去并不代表我们之间就一定会发生什么，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了，甚至我还跟他一起共事过，要是有所暧昧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呢？阿叶，多给我些信任好吗？”
“你会离开我吗？”
褚炽沉默了，这种沉默几乎让姬拂叶在这种无声酷刑中死掉，褚炽越是沉默，就越是印证了他直觉的真实性。
“小炽儿，你会离开我吗？”
姬拂叶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他那攥着褚炽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如同他那颗揪紧了心一样。
褚炽轻叹一声，仿若叹在了姬拂叶战栗的灵魂上，这声叹息有千斤之重。
“阿叶，分离是必然的，失去才是这个世界上亘古不变的命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拂叶将脑袋埋进褚炽的怀里，像是将头埋进沙子里，逃避一切的鸵鸟一样。大抵是因为他这副样子实在看起来有些可怜，褚炽居然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
车速不变，还在继续向着既定的目的地驶去，车里车外好像变成了两个世界，外面的时间依然在流淌，可车里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变得静谧起来。
褚炽还以为自己肯定听不到他的回答了，因为他真的沉默了很久，可是忽然，怀里的人动了。
“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里带着抽泣与哽咽。
“褚炽，我不明白，褚炽……”
姬拂叶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眸，像是有破碎的星河散落在其中，他哭的好伤心呀，那种将人的整了心脏都紧紧攥住的难过几乎都要化成实质。
褚炽，我不明白啊，你看看我的眼睛，怎么样你才能感受到我现在的这种感觉呢？那种深不见底的无助与窒息。
姬拂叶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烂了，他眼中的星河，随着泪水淌落下来。
“褚炽，我不要离开你，我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