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他要说什么。
裴宴书轻轻吁一口气,低着头,不敢看她,将自己的阴暗内里剖析给她听:“我担心你会讨厌他,也讨厌我。”
崔窈宁瞪大了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裴宴书闭了闭眼,尽管很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阴暗的人。
光是想到那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他就能想到崔窈宁那时候看他的神情。
他涩声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好,等你真的遇到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你就会知道我其实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
“他们不喜欢我不是没理由,谁喜欢一个不知哭笑的人——”
“好了。”
崔窈宁伸手捂住他的唇,满脸写着不赞同:“你说得不对,是你太过轻看你自己。你如果不好,我怎么会选择你?”
“你明明知道我要嫁的人一定是世间顶好的人,你如果不是,我怎么会选择你?”
“你的家世是很好,可还有跟你一样好的选择不是吗?”
崔窈宁捧起裴宴书的脸,让他的眼神直视她,轻声说:“你相信我,我们两个人一定可以把孩子们教养得很好。”
“你是很好的父亲,有你在,孩子一定会被教养得很好。”
“不许你再妄自菲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讨厌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呢?”
崔窈宁顿了顿,故作神秘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见到那个孩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裴宴书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
少女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笑吟吟地说:“我在想,原来裴行之年幼的时候是这样的呀。”
这番震耳欲聋的话听得裴宴书久久失神。
许久之后,他按住了心口的位置,那一瞬心头涌动的情绪化身奔流不息的江河,快要从将他整个人溺死在里面。
他分辨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神情,只能先低低地应一声“嗯”。
崔窈宁忽然凑近了他,笑眯眯地问:“裴行之,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作爱屋及乌?”
裴宴书当然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崔窈宁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她就回答了他:“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喜欢和你像的孩子。”
“看着那个和你那么像的孩子,就让我想到了你年幼的时候,忍不住就想对你再好一点、更好一点。”
“就算他跟你一样不通情感又怎么样呢,我们可以从小去教他。”
她说得那样认真,裴宴书没由来地觉得愧疚。
她那样积极地在想办法,他却好像在拖她的后腿一样,让她一个人承担了这些,明明他的年纪更长。
“抱歉——”
话刚一说出口,崔窈宁就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不必。”
“裴行之,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换做是我只会比你更烦躁,因为没有人好好爱过你,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崔窈宁说到这里,心里有一点心疼他,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怪谁才好了,怪晋阳大长公主吗?
可那时候她千辛万苦地生了他,对这个孩子她最初也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降生,只是造化弄人。
怪裴宴书吗?
可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
怪镇国公府的人吗?
好像确实怪他们,又好像不怪他们。
这桩糊涂事,崔窈宁已经不想计较这里面究竟谁对谁错,她只知道,她不会让她的孩子成为第二个“裴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