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能开三石弓的手指此刻冰凉如铁,指甲在他腕上刮出数道红痕。
“保孩子……”
破碎的气音像刀刮过生锈的铜器:“我欠陛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孙司邈反手扣住她的脉门,三根手指在寸关尺上轮转如飞。
当他触到滑脉中那缕顽强的生机时,雪白的眉毛猛地扬起:“娘娘不必担心,老朽以自己几十年的年声誉起誓,必让娘娘亲眼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来人,快准备,老夫要施针!”
而这时,外殿的漏刻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楚宁盯着赵羽铠甲上那道狰狞的血迹,案几上的青玉镇纸在他掌下裂成两半:
“说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末将在杏林巷截找到孙神医时,几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他,他身边的轿夫也全部被杀。”
赵羽正色道:“这些人下手十分狠毒,若不是孙神医有药粉自保,怕是难逃此劫。”
“末将和这些人交手,他们似乎认出了末将的身份,几招之后便自杀身亡,应该是死士!”
武曌突然冷笑出声,鎏金护甲划过茶盏,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看来有些人,是觉得楚国安宁的太久,又想生事了!”
楚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哼,不管是谁,居然敢截杀孙神医,朕定要灭他满门!”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抹寒芒:“赵羽,你立即率领锦衣卫调查此事!”
“另外,传令给刑部尚书凌浩然,让他马上带人去现场,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赵羽应了一声,立即转身退下。
这时,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骤然加剧。
沈婉莹默默拾起滚落的暖炉,炭火映照下,她发现地毯上竟有几点新鲜的血迹——来自孙司邈方才站立的位置。
内殿突然传来冯木兰撕心裂肺的惨叫。
楚宁像被雷击中般弹起来,却被武曌横臂拦住:“陛下若此时进去,孙神医还要分心照看龙体。”
内殿,孙司邈的银针在烛火下连成一道流光。
当他第七针落在冯木兰足底的涌泉穴时,产妇绷如弓弦的腰腹终于微微松弛。
老神医趁机将参片压在她舌下,转头对医女喝道:“取我药箱第三格的紫玉续命丹!”
内殿突然传来器物倾倒的巨响。
孙司邈的怒吼穿透重重帷帐:“按住娘娘的曲池穴!快!”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声、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冯木兰野兽般的呜咽。
楚宁一拳砸在柱子上,金粉簌簌而落。
就在他即将冲破众人阻拦时,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哇——”
这声啼哭像带着某种魔力,殿外肆虐的风雪突然停了。
漏刻的浮标恰好指在亥时正刻,更鼓声从遥远的宫门次第传来。
孙司邈抱着襁褓踉跄而出时,所有人都看见他前襟浸透的鲜血。
老神医跪地时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恭贺陛下,是位……是位健康的皇子!”
楚宁接过孩子的动作僵硬得像在捧传国玉玺。
当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从明黄锦缎中露出时,年轻的帝王突然红了眼眶。
冯夫人瘫坐在绣墩上,平安符的丝线在她掌心勒出深深的血痕。
“木兰呢?”武曌突然发问。
孙司邈的银针还插在自己虎口上止血,闻言露出疲惫而欣慰的笑容:
“娘娘方才非要看小殿下,这会儿睡着了。”
沈婉莹突然掩面冲了出去。
殿外传来她压抑的抽泣声,混着二月第一缕春风,轻轻拂过檐下将融未融的冰凌。
她和冯木兰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自然是不忍心看到冯木兰就这样去了。
现场所有人当中,除了冯夫人以外,她是最关心冯木兰的人。
只不过顾计到自己皇后的身份,她一直强压自己的感情,不敢表露出来。
到了外殿,她压抑的情绪顿时全部宣泄出来,眼泪顺着精致的脸颊不断淌下。
而殿内,楚宁抱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好,好啊,今晚所有人重重有赏!”
武曌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之色,她也想为楚宁生个儿子。
但很快她就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陛下,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