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坐回椅上,重新抓起骰子,指尖却有些发凉。
在大名府混了这些年,他什么风浪没见过?若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坟头草早该长到两丈高了。
“徐子建身边的亲卫,个个带精钢宝刀,你当是街上的泼皮?”
他掷出骰子,声音沉了些,“先探清楚再说,别打草惊蛇。”
蔡福这才恍然大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衙内说得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他掀帘时,又被梁舍叫住。
“记住,只许看,不许动。”
梁舍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风,“若是坏了我的事,仔细你的皮!”
蔡福连声称是,屁滚尿流地去了。
梁舍望着他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端起案上的残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南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
这赵盼儿不是那么好抓的!
崇明寺的轮廓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头伏在暗处的兽。
副留守官邸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黄河流域图》忽明忽暗。
徐子建正对着图上标注的堤坝险段出神,忽听门外传来轻叩声。
“进来。”
扈三娘推门而入,一身利落的红布劲装,腰间悬着长刀,行礼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公子,梁舍那边有动静了。”
徐子建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哦?他动手了?”
“没有。”扈三娘摇头,“他派了几个人跟着赵娘子去了崇明寺,只是远远盯着,没敢靠近。咱们的护卫故意露了些身手,他们看在眼里,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顿了顿,问道,“公子,要不要让护卫再隐蔽些,引他们动手?”
徐子建走到案前,提起笔在图上圈了个红圈,那是大名府附近的“北京堤”,秋汛时最是吃紧。
“不必。”他放下笔,声音平静,“梁舍能在大名府混这么久,自然有些道行。我本就没指望靠这个整倒他。”
他看向扈三娘,眼神温和了些:“记住,这计划成不成无所谓。最要紧的是盼儿的安危,我绝不能让她因为这些事受到半分伤害。”
扈三娘心中一暖,躬身应道:“是,公子!”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比跟着那些只知利用下属的官宦强。
徐子建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风吹得摇晃的梧桐,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三娘,耶律不贴那边安排的人,到了吗?”
“辽国那边回信了。”扈三娘答道,“说半月后便能到大名府,会以行商的身份落脚。”
“很好。”徐子建点了点头,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了两下,“那便让这梁衙内多蹦跶一个月。”
对付梁舍,不过是闲时落子,成不成全看他的命数。
当务之急,是黄河大堤。
若是秋汛来了,大堤守不住,大名府附近数十万百姓都要遭殃,其他的一切,都成了空谈。
“三娘,你替我去一趟河渠司,把高尚和沈括叫来。”
他转身道,“该好好合计合计防汛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