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以后,冯喜声脸上挂着忧虑的神色:“大叔,既然你们对我这么满意,那我再推脱下去就太不是人了。咱们马上成为一家人了,那我家的情况也不能瞒着你们。”
瞧着孙大妈热切的眼神,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瞒你说,我家里上有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娘,下有五个孩子。前头那个后妈两个月前跟人跑了,家里孩子实在是没人照顾,要不我也不会急着再找一个老婆……”
孙大叔脸上、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手颤抖得连烟都拿不稳了。
“啊?这……这……”
孙大妈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消化了这个出人意料的信息。
冯喜声往前一步,离孙大叔更近一些:“叔,你们那么满意我,我相信你跟大娘肯定不会嫌闺女一嫁过来就当后妈的。哎,我也不怕你笑话,别看我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这些好衣裳都是跟朋友借的,等回去就得洗干净还给他们。”
孙大叔怔怔地看着冯喜声身上的衣裳,抖着手后退一步,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冯喜声“体贴”地把烟捡起来,还没来得及塞回孙大叔手里,就见他两只手乱扑腾着,然后仓皇而逃。
孙大叔跑出几步,回头看老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又跑回来扯着老伴的胳膊,拉着一块跑。
冯喜声追了几步,吓死人不偿命地大声喊道:“叔,我家里穷,孩子也多,可我上进又努力,一定能让你闺女过上好日子。你要是不嫌弃,我还可以带我老娘和五个孩子来你家当上门女婿……”
孙大叔两口子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跑,冯喜声要带孩子来当上门女婿这炸裂的发言,吓得孙大叔频频前脚绊后脚,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看孙大叔两口子都跑没影了,冯喜声乐得直不起腰来,等回去他一定把这一家奇葩讲给玉凤听。
笑累了,冯喜声才揉揉笑疼了的脸,去千洲酒店找吴彩霞。
吴彩霞刚挂掉和爹娘的电话,她得知他们租的门面房装修已完成大半,再过几天就能软装了。
望着在窗边认真画画的米亚,吴彩霞轻叹一声,米亚一天不离开,她就一天不能走。明知道米亚在华国有危险,为什么还让她在华国逗留那么久?
米亚低头,闷闷地画着画,时不时看向窗外,一双眼睛望眼欲穿,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
晌午,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乡村小路两旁的水沟早已干涸,一辆公共汽车摇摇晃晃着前进,扬起一阵灰尘。
车里人声哄闹,气味难闻,坐在窗边的小玉难受地捂着鼻子,蹙眉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要不是宋大国突然销声匿迹,她怎么会受这倒霉罪?
售票员看了一眼前头,扯嗓子喊了一声:“前面是终点梅花镇,都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下车了。”
又摇摇晃晃几分钟后,车停稳了后,车上的人争先恐后地往下挤,售票员烦不胜烦地大声呵斥着乱作一团的人,可惜没一个听她的。
下了车,小玉拎着包随着人流走,皱眉打量着眼前的镇子,旁边挂着“梅花镇镇政府”牌子的二层楼灰扑扑地,外墙上的装饰砖零碎地掉了不少。
再往两边一看,她的心更凉了,随处可见的土坯房低矮又破败,路过的村民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
宋家这边,宋大国正在狗腿子似的给宋老太捶腿,眼睛瞥着正在垒墙的工人。
“娘,您看这大热天的,您在这太阳底下坐着多热。不如您上屋里凉快去,我留在这替您看着他们。”
他娘找房子他没帮忙,他娘搬家他也没帮忙,要是修房子还袖手旁观,他还真怕他娘急眼。
三哥三嫂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娘搬家时丢了不少东西,大哥两口子嫌疑最大。为此,他娘还专门去蒋家闹了一通,他猜测他娘丢的东西应该值点钱。
宋老太揉了揉胳膊:“这头半年的房钱是你大哥三哥他们付的,你也给我半年的吧!”
宋大国掏出十块钱放在宋老太手里:“娘,您这话说的,我还能赖账么?大哥三哥他们给了你六块钱,我给你十块。”
“算你有良心。”
宋老太瞧他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还有身上崭新崭新的衣裤,好奇他哪儿来的钱。
不会是偷的吧?
或是抢的?
难不成,难不成是偷她的?
老幺给她出完主意,她就急着上马婆子家讹人去了,老幺完全有可能偷她钱啊?
想到这儿,宋老太突然就拉着一张脸,誓要把这钱的来路给问清楚。
宋大国把钱塞到老娘手里:“娘,您说这话可就不合适了,儿子是那偷鸡摸狗的人么?这钱是我赌钱赢来的,儿子手气好,赢了好几十块钱哪。”
其实钱是小玉给的,但他万万不敢说,小玉虽然比吴彩霞漂亮温柔,但家庭条件太差,从事的行当也见不得人。他娘要是知道他想要跟吴彩霞离婚去娶小玉,能立马气死。
想到小玉,他算了算时间,早就过了答应小玉要回县城的日子,不过他也无所谓,他不去,她总不能找来吧。
既然是老幺赌钱赢的那就没啥可生气的了,宋老太美滋滋地揣着钱,拄拐朝宋老三家去了。
脚伤还没好利索,走路还一瘸一瘸的。
宋大国看他娘走路一瘸一拐的,突然想起了花婶家那只被他踹瘸了的狗,那狗也是这么走路的。
等宋老太消失在视野里,宋大国又背着手在墙边转悠,俨然一副主家人的派头,对正在干活的工人颐指气使。
“钱叔,这房子是我娘以后要住的,你可得上点心,把墙给垒结实一点。”
“拥军,你抹墙哪儿能那么抹?抹子咋能这么拿?”
边说还拿起一个抹子亲自示范起来。
钱拥军耐心解释道:“大国,这你就不懂了,抹灰不是只有一种办法……”
宋大国冷冷地把抹子一扔,找他爹老钱告状:“钱叔,你看看拥军,活干错了还不让说。您说哪儿有他那样抹墙的?”
宋大国嘴里的“我爹”指的是吴彩霞她爹,钱叔和吴老头是工友,这两年都在同一个工头手里干活。
在一起干活久了,吴老头家里的事钱叔多少也知道一点,他也挺不喜欢宋大国的,觉得吴老头倒霉,摊上这么个不上道儿的女婿。
他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宋大国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浑球,跟这种人计较干啥?
“拥军,大国虽然干活不比你多,但他比你有经验,你别多话,他说咋干,我们就咋干。”
钱拥军还想说什么的,抬头看到他爹的眼神,瘪着嘴不说话了。
待宋大国走远些,他才满腹牢骚地问他爹为什么要接宋大国家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