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儿只知道自己的亲娘,如今就坐在这儿。”
林氏笑着接过了茶,又仔细打量着陆温,瞧她今日装扮虽清淡,却是格外庄静端淑,又见她口齿伶俐,反应机敏,将那当家主母的贤惠模样做到了极致。
“乖孩子,来,到我身边儿坐。”
午膳毕,好些人都稀稀疏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眼瞧着饭厅里的人都散了,陆温方才低声问莺儿:
“三姨娘的病,究竟是什么病?”
莺儿掩着唇,小声道:“姑娘,来过几个医师,都说是风寒,可风寒哪有日日卧病在榻的。”
“走吧。”陆温摆了摆手,已拔腿前行,“去瞧瞧。”
陆温随之莺儿一道入了三姨娘独居的院子,便见她卧躺在榻,如今秋日凉寒,本该裁剪新衣,她却只着往年秋日的旧衣。
她又消瘦嶙峋,袍子空空荡荡的,即便如何紧了袖袍,也拦不住直直往里灌的寒风,那衾被薄而破旧,被角还打了几个补丁。
门外更是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那小案上的茶水也已凉透了。
陆温蹙了蹙眉:“伺候三姨娘的人呢?”
莺儿抹着泪,委屈道:“还不是那些拜高踩低的家伙,瞧姑娘您被送出去了,姨娘又是个万事温顺的性子,便越发不将姨娘当回事了。”
“院中一共几人?”
“姨娘院里,有个烧火做饭的婆子,有个洒扫庭院的丫头,还有个劈砍柴火的小厮,现下不知是去哪儿躲懒去了。”
说话间,张氏已经起了身,只是病容颇重,面如纸色,连连咳嗽:
“我的儿!快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莺儿见无热茶,便出了门去烧水,陆温便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了过去,甜滋滋的唤了一声:
“娘。”
恰好这时莺儿烧了热水进来,用桌案上现成的茶叶泡了,递给了陆温与张氏。
张氏一口饮了,陆温却是闻出是不知存了多久的旧茶,微微有些霉味。
她皱了皱鼻头,又想起谢行湛嘲她是个作派骄矜的世家小姐,一时无语,也一口饮了。
张氏握着她的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轻柔道:“我的儿啊,你在山上,苦不苦,饿不饿?”
她十二岁便失了母亲,见她身影凝在床畔,面容又宽和慈爱,倒叫她真真受她感染,生出了些许母女之情。
陆温一时热泪涌上眼眶,呜呜咽咽的:“娘,我不苦,也不饿,娘呢?在府中过的好不好?”
母女二人便就如此抵足相谈,已至夜幕深深,莺儿才上前,关切道:
“姑娘,怕是要下雨了,回吧?”
夜风幽幽,灯烛朦胧,秋雨来得急,雨势也大,寒风哗啦啦吹起残破不堪的窗纸,如泼大雨,霎时就将榻边的二人的肩身浇了个透。
陆温见那窗柩被寒风破开,冷风直直往里头灌,紧了紧自己的斗篷,又掖了掖她的被角,问:
“娘亲,房中为何这么冷,只糊了一层薄薄的窗纸,是早便破了,一直没人来补么?”
张氏挪了挪身子,离窗边远了些:
“无妨,待会儿雨停了,我在剪些窗纸,再糊上去就是。”
陆温单手扶额,轻叹了一口气:“莺儿,你去将姨娘院子里的下人们过叫过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她顿了顿,面色平静:“若有推脱不来的,直接报予主母,赶出府去。”
三人来的极快,见三姑娘摆了高椅,坐在檐下,身着一袭雪白蝴蝶襦裙,并未挽髻,只是用一根碧玉簪珮于脑后。
一袭清简,远不如嫡女华美贵重,那小厮一时生了轻慢之心,俯身请安时,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陆温起身,来回踱步,裙摆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