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昔儿不孝,十年未曾侍奉母亲,如今昔儿回来了,此后定当尽心服侍母亲。”
林氏缓缓抬眼,接了汤,见了她的穿着,皱了皱眉,嫌恶道:
“今日是老爷升任礼部尚书的日子,你一身素白,难道不嫌晦气?”
陆温霎时泪意蒙蒙,跪倒在林氏膝下:“是昔儿不孝,祖母的丧礼办了三天三夜。”
“母亲更是为了祖母之事伤心欲绝,悲痛卧榻,连五妹妹也为祖母尽孝,终日茹素。”
“唯有昔儿,近在一方,还是今日看见了五妹妹院中的白幡,才知晓祖母已逝。”
哪怕是将人送去了山中道观,到底也是陆家的孩子,一应吃穿,主母不应落下。
林氏作为一个滴水不漏的当家主母,竟连自家老太太报丧的消息,都未递去青峰山。
可见往日,待这个庶女,是由着她自生自灭了。
陆温叩首,盈盈泪水顺着鼻梁缓缓而下:“昔儿不孝,愿受母亲责罚。”
林氏变了脸色,旋即又恢复如初,笑的极和蔼,将她扶起身:
“好了,你那时小,过了十年,还记得你祖母的音容笑貌,可见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又怎么忍心罚你呢。”
“只是老太太去了许久,不可再提了,免得老爷瞧见了,又要伤心了。”
“这身衣裳,还是换了吧。”
“是,母亲。”
“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可再提了,此后,要团结姊妹,不可妄言,不可妄妒,不可同姊妹争风吃醋,明白了吗?”
陆温福了福身子,温顺道:“昔儿谨记母亲教诲。”
林氏微微颔首:“去吧,好孩子,给你娘也奉一碗茶去。”
陆温眉眼温顺,羽睫轻抬,望向圆桌诸人。
满桌子的娇艳女郎,有她的姊妹,也有陆永的妾室,莺莺燕燕一堆,香粉扑鼻,都齐齐望着她。
其他人她不认得实属正常,可若自己的亲娘都不认得,那便有疑了。
她今日这茶,若是奉错了人,便是叫人看了一出好戏。
陆温徐徐环视,打量着诸人。
女郎之中,有人似笑非笑,是等着瞧她出丑的,亦有人事不关己,神情冷淡。
唯有一个用一截紫萝手帕拭泪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穿的极素淡,双眼已经哭的肿胀发泡了,瞧她时,隐隐有些欢喜,又隐隐有些担忧。
陆温并未舀汤奉茶,而是将自己身上的绢纱帕子,递给了那位女郎,柔声道:
“周姨娘莫哭,三姨娘的病,只是着了风寒,不打紧的。”
那女郎姓周,是三姨娘,也就是陆昔亲娘的手帕交,亦是五小姐的亲生母亲。
因周姨娘生产五姑娘时有些不顺,产后病痛缠身,愈发瘦骨伶仃,颧骨高耸,极好辨认。
而五姑娘为祖母守孝,于佛堂吃斋念佛,尚算安稳,自然不会是为自己的女儿哭泣。
那么,便是金兰之交日思夜想的女儿回来,一朝团聚,却因身体不畅,连家宴也参与不得,一时怜惜好友,才会潸然泪下。
周姨娘接过帕子,拭了泪,握着陆温的手,怜惜的看着她:
“这么多年,姨娘也没去看过你,你可怪姨娘?”
陆温柔声道:“怎会怪姨娘。”
“到底你也有这么大了,待用完饭,你也该去见见自己的亲娘。”
陆温眉头一蹙,轻轻挣开周姨娘的手,再次奉了热茶,递与主母林氏,温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