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掠羽下午来找过，众人都以为薛洛另有安排，晚上家宴和祭月后，不等她回来，就都各自安歇了。

只有汀兰守在门房，等到就要坚持不住困意时，大门才堪堪打开。汀兰揉了揉眼睛，立刻起身迎上前，“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快丑时了。”

薛洛摇了摇头，“阿兄也回来过节了吗？”

“回来了，不过一早大郎君又得要出勤了，”汀兰贴心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刺杀没有得手，王家肯定也能料到，自己会增加防备，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下手对付自己。如今，父亲在皇陵，小妹在宫中，都没有方便下手的充分条件，所以，

就只剩下薛泽了。

王慧墨狂妄嚣张，加之他本就没有多少耐心，如今东山再起，不会给薛家多少喘息之机。

“在他走之前，把我叫起来，我有事要叮嘱他。”

……

“什么？！”薛泽大惊失色，“你被刺杀了？”

还好前院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否则薛洛又要费劲向家人解释和安抚。她踮起脚尖，附上薛泽的耳朵，说了好一通的话。

他的表情从惊慌变得愤怒，“阿兄这就去为你讨公道！”

薛洛连忙拉住他，“我告诉阿兄，是为了让你提防，不是让你去替我出气的。你难道忘了秦娇容的事了？”

薛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二妹，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这些时日，不管景风门附近出什么乱子，还是你们豹骑军和伏虎卫有什么冲突，你记住，”薛洛耐心叮嘱，“你就躲在后面做鹌鹑，千万不要再上当。听到没？”

薛洛的口吻有些像薛夫人，薛泽挠了挠脑袋，条件反射般应声道：“知道了。”

待薛泽出门，不知为何，薛洛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知道薛泽性情憨直，有时还有些鲁莽，所以极易被人挑唆和煽动。她斟酌了半晌，吹响了玉哨。

“斩雪姑娘，殷世子说你是旧部最出色的杀手头领，不知你可愿替我杀些人？”

斩雪挑了挑眉，“杀谁？”

“等去了才知道。”

马车一路疾驰，却没有朝景风门去，而是绕到了城郊——通往景风门的必经之路上。

马车上，薛洛阐明原因后，斩雪的眼神很是不可思议，“你怎知王家杀手会从这条路朝景风门去？”

“景风门是官吏上朝的必经之门。古往今来，百姓若蒙受不白之冤，都会在景风门击鼓鸣冤，以求得圣恩。可普通百姓只会按规矩申冤，并不会兴风作浪。”

斩雪不解，“这和你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要想对付薛泽，无非就是在景风门制造混乱场面，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像我一样受重伤或者被‘误杀’。”

斩雪摸了摸下巴，沉思了须臾，“所以，王家要让他们凭空捏造的申冤百姓在景风门动手。这样，若是得手，一劳永逸；若是不能得手，也能借此弹劾薛小将军的失职渎职之罪。”

薛洛点了点头。

可斩雪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关窍，“那这和王家安排杀手从城外进城至景风门有何关系？他们也可以直接留在城内啊。”

“自古以来，景风门从未生过乱子，若是今日王家事成，便是大熹开天辟地第一遭。若闹事的是城中百姓，圣上盛怒之下，或许会要求封城盘查。可若是城外来的人，查探范围大大扩大了，恐怕还不等查到与王家的关联，他们就早已消灭了一切痕迹。”

“可若从别的门绕行，不仅没有必要，而且实在太远，恐怕会赶不上官员们下朝的时间，”薛洛掀开车帘，望了望远处，“官员们未必在同一时间上朝，但基本上都会在同一时间下朝。在场的众人，便都会成为最有力的证人，证明此事仅仅是个意外。”

斩雪瞬时明了，对薛洛很是佩服，“薛姑娘，您智如诸葛，堪比谋士，今日一番见解，令我大开眼界。”

薛洛淡淡笑了笑，“不过都是我的推测，若是真没有来，就委屈你陪我白等一趟了。”

……

接近晌午，皇帝才宣布下朝。官员们三三两两地朝景风门走去，或是探讨今日早朝的议题，或是闲聊些家事。王慧墨游刃有余地与众人说笑着，可越接近城门，他的笑容越发淡薄了起来。

与他攀谈的吏部官员见他神色不对，打住了话头，“……王侍郎，王侍郎？”

王慧墨回了神，“哦，刚刚说到哪儿了？”

那官员见上峰对自己所谈之事似乎很有兴趣，于是更加卖力地侃侃而谈。

可王慧墨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只一味盯着城门的方向。待众人走到城门时，那官员朝王慧墨行了一个大礼，“在下先行告退了。”

王慧墨心中焦躁，也无意再与旁人客套，只敷衍地摆了摆手，算作告别。

他站在城门下翘首以盼，找寻着那辆青灰马车。他左顾右盼了许久，终于，在不远处的巷口，看到了那辆马车！

他眉头紧皱，等众人散得差不多了，才阔步朝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跟前，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伸手就掀开车帘，“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住了。

马车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每一具似乎都是被一击毙命，并没有流出多少血。因此停在这儿，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登时放下了车帘，惊惧地往后退了许多步，直到倚靠在墙上，才顿住了脚步。

“王侍郎，别来无恙啊。”

王慧墨骇然回头，抬起颤抖到无法抑制的手，“你，是你做的手脚！”

薛洛从明亮的阳光处走过来，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王侍郎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王慧墨目眦欲裂，“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薛洛看向那辆马车，“哦？这里面居然有死人？那可得赶快向伏虎卫报告才是。”

“薛洛，你别给我装傻！”王慧墨怒吼道，“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是谁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