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她不知道。
那人也不再问下去。
弩箭仍旧在掌心信手拍着,手背脉络青筋凸起,清晰可见。
他盯着那横在她颈间的手,眸中杀机毕现,“你这只手,孤不喜欢。”
谢玄啊,他这个人,极少说什么废话。
适才只“赵二公子”四字,就射穿了萧延年的肩头。
而今这八字甫一出口,破云弩箭“咻”的一声,猛地一下就射中了萧延年的小臂。
这弩箭的力道真是大啊,这一箭射了过来,连带着她也惊叫一声,趔趄往后退去。
那横于她脖颈的手臂本能地一勒,温热的血渍哗啦啦溅了她一脸。
萧延年闷哼一声,臂膀微微颤着,手里的短刃险些掉了下去。
这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他已经身中两箭。
那人压着声腔中的轻颤,因了极近,这轻颤阿磐能听个清楚。
“在我赵国地界行凶,魏王父可为自己备好了退路?”
是了,这是晋阳,是赵国的王城,赵二公子的人必定很快就来。
谢玄于马背上微微俯身,一双凤目寒光四射,这暮春白日当空,依旧叫人打起了寒战,“孤只行险招,从不需退路。”
也许都知道彼此是谁,但隔着一层人皮面具,因而也都仍旧说着些半人半鬼的话。
萧延年竟笑,伤处的血顺着破口初往外奔淌着,他竟还笑得出来。
他问,“不需退路,也不怕我杀她?”
那弩箭又开始在谢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拍得人悬心吊胆,栗栗危惧。
他笑着说话,“你试试。”
萧延年也笑,这两箭下来怎会不疼呢?
可中山怀王大抵不愿在死敌面前输了气势,因而也笑,“我也喜欢险棋。”
他们二人,是棋逢对手。
阿磐便也想起了余姬,那个原本叫阿鸢的姑娘。
想起她说,王父李代桃僵,引蛇出洞,焉知主人不会偷梁换柱,借尸还魂。
他们二人明里暗里地博弈,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谁也不知道。
而她一句话也不能说,不求谢玄放人,也不求萧延年放她。
不为难谢玄,亦不去为难萧延年。
还是那句话,她叫阿磐,但不愿做这执棋人的绊脚石。
萧延年提步往前走去,再不理会马上的人,他不说什么,“我死,魏人也得死。”
如他所说,他也行的是险棋。
虽不说什么,然阿磐知道,赵二公子的人会来,千机门的人也一定会来,他们也许已在路上,也许这时候已经到了巷口。
她能知道的事,谢玄又怎会不知道。
有人低声询问,“主君,可要杀?”
小黄在一旁跟着,她也已经走了过去,看不见那高头大马上的人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也不知那人此时会想些什么。
他若确信这就是中山君,大可一箭射杀过来。
射穿他的后颅,射透他的胸膛,大可不必来管她的死活。
(往蹇来连,出自《周易·蹇》,意为往来皆难,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