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
舆论的重要他当然知道,但是……朝廷也要雇闲汉来说好话?
朱元璋质疑道:
“这样是不是有些……有些掉价了?
堂堂朝廷啊,竟要与那些江湖术士一般,靠这等手段行事?
咱,果真到了这般地步吗!”
“父皇明鉴,”陆知白不慌不忙,解释道,“儿臣认为,此举并未伤害谁,能达成目的,就是好的。”
他淡淡的说:“昔日汉武帝设乐府,采诗观风,不也是为了解民间疾苦、引导舆论吗?”
朱标也明白他的意思,在一旁点头附和:
“驸马所言极是。就好比水脏了,就该引入源头活水,冲刷一番。若不及时处理,只会变成臭水潭子。”
朱元璋沉吟片刻,看着陆知白道:
“你要说话本子戏文,衙门外的申明亭,咱能理解。
专门雇人给朝廷说好话,若是泄露出去,岂不尴尬吗……”
陆知白点头,赞同道:“确实,所以一定要选可靠之人,在地方构建多维度的宣讲体系,比如士绅,耆老,乡贤,书生等等。”
他强调道:“父皇,舆论的高地就那么些,咱们不占领,就会被敌人占领!”
陆知白补充道:“至于宣说的内容,倒也不必太生硬。
什么好的都可以说,唠嗑的口气就行,比如高产番薯等等现实好物,让百姓有个盼头。”
朱元璋颔首说:“这与用兵打仗,倒是异曲同工……好啦,咱知道了!
你要是有兴致,就多让人编些戏曲话本来!”
朱标沉吟片刻,继续说:
“父皇,三月三上巳节快要到了,不妨在苏州等地广设粥棚,施粥宣扬朝廷仁德。”
朱元璋点了点头,有一丝赞许: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多少能缓解一些民间怨气……
但百姓对朝廷,终究是信任不足,还需加强教化。”
朱元璋虽然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他在权衡利弊,想找到一个既能震慑不法之徒,又能安抚民心的平衡点。
大家静默了一阵子。
朱元璋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疏,递给陆知白:“看看这个。”
陆知白接过奏疏,打开一看,原来是李文忠的《陈时务疏》。
奏疏中,李文忠提出了裁抑勋贵的建议,认为勋贵势力过大,四处展现不法迹象,恐怕影响朝廷稳定。
朱元璋看着陆知白,语气颇为感慨:
“曹国公在病中,还不忘忧心国事,真是忠心可嘉。
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呐!”
陆知白知道这封奏疏,李文忠断断续续写了一个多月。
正月里,蓝玉强行祭祀开平王,让奏疏中又添了一笔详实的例证。
“武备之弛,非士卒之惰,实将帅之贪蚀其骨!”
朱元璋说:
“曹国公提出的裁抑勋贵,咱也觉得有理。
开国才十多年,这些勋贵武将就开始骄纵跋扈,若是再过几十年,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陆知白点头称是。
朱标也是眉头微皱。
大部分武将就是粗人一个,立了功劳就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总想得到更多。
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觉得自己当年跟着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做点坏事怎么了?
朱元璋已经默许他们获得一部分灰色收益了。
但有些人,是不会因此满足的。
朱元璋又叹了口气,语气不免悲观:
“这次的劫钞案,确实让咱看到许多问题。卫所管理松懈,军器泄露,还有勋贵的骄纵跋扈。
开国才十多年,就已经这样了,以后又会怎么样?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军备废驰……恐怕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