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颜也没在意，她讨厌王劲枫，也讨厌王老太太，但对王四这些下属和仆人却并没有多讨厌，甚至还在雪灾出现后，特意让人关照王家这些族人。

王四家就是，王四老婆体弱，有咳疾，李轻颜便曾亲自去看过她的病情，并配了药，王四妻子的病这才有了好转，后来王四在军中惭露头角，王四一家的日子才越过越好。

当初王劲枫母子进京时，王四一家也跟着进了京，但王家没落，生计艰难，王四在码头杠包做苦力，只能维持自已一家人的生计，王劲枫的老娘给人浆洗缝补，王四老婆没少帮衬，后来王劲枫进了晋王府，成了晋王府侍卫后，也没忘了王四，推荐了他，但王四并没有入晋王府的眼，没能当上侍卫，但由晋王府人引荐，入了军职。

这些，李轻颜以前并不太清楚，还是这一次知道乞丐千夫长是王四之后，她派人调查的。

李轻颜继续摇晃着手中的虎头帽，王四的眼神仍盯着，一瞬不瞬。

李轻颜缓缓向他走近，问道：“老四，还认得我么？”

王四眼中又露出一丝迷茫，只是瞄了李轻颜一眼，眼神又看向那虎头帽。

“铁头，过来。”李轻颜向门外喊道。

王四的眼神瞬间炸烈般变得炽热，猛地看向牢房门外，但也只是一瞬，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嘶吼：“不，不，铁头……铁头……没了。”

他果然记事，记得铁头，只是他为何说铁头没了？什么意思？

是了，雪灾来临时，王四家的宅子倒塌，他妻子与三个孩子一起被李轻颜安置去了善堂，女儿大丫和二丫，一个八岁一个五岁，都在善堂的学堂里上学，善堂开了女娃儿们学堂，教读书习字，也教女红织布，还教算术记帐。

这些都是穷苦孩子，李轻颜的想法是，等这些女娃儿们长大后，能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不用非嫁人不可，也可以很好的生活，更不需要成为家庭交换利益与财物的置换物。

能活利用尊严一点

当然，这个想法很理想，现实是，女娃儿们就算有了一技之长，还是会被家中逼着嫁人，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家长都靠出卖女儿来换取家中利益，还是有一部份女娃儿们，长大后，自立自强，并寻到心爱之人，过上还算幸福的生活。

大丫二丫两个在家从未习过字，所以有点跟不上善堂同龄的孩子，但她二人很勤快，也好学，小铁头是王四唯一的儿子，其妻看得重，到了善堂也只让跟着习字，并没有太多约束，小家伙调皮捣蛋，但也聪明好学，在善堂里也是一宝。

铁头和大丫二丫们明明活得好好儿的，王四却说没了？

难道……

许是他回京后便立即回了家，却发现房屋倒了，家破，人也没见到一个，隔避左右住着的人也大多搬了家，他家住的那一片都成了废墟，李轻颜正组织财力人力物力筹建呢。

“爹——”一声清脆且带着几丝激动与羞怯的呼唤，王四浑身一震看了过去，王大丫穿着粗布短袄和红色点点花的棉裙子站在牢房门外。

王四浑浊的眼神顿时清明了少许，立即奔到栅栏边，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许是太激动，眼泪双流，哽噎的无法发出一个字。

“爹……”王大丫很想念爹，娘说爹出去剿匪了，是为大梁而战，是大英雄，可爹怎么在牢里，娘说关在牢里的都是大坏蛋，爹他做坏事了？可爹不是去杀坏人的么？为什么他又变成了坏人？爹倒底是大英雄还是大坏蛋？

爹在哭，王大丫也眼泪双流，李轻颜摸了把王大丫的头：“大丫，你同你爹好好说说话，你爹……吃了不少苦。”

“少奶奶……”王大丫抽噎着向李轻颜行礼：“我爹他……他是坏人吗？”

李轻颜同王劲枫和离时，大丫也就六岁多，她娘常带着她进府里来找活干，李轻颜也喜欢这个孩子，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大而亮，透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的懂事和沉稳，倒有点像她爹的性子，有些零星活儿让她干，比如送个信，带个话什么的，跑跑腿还蛮利索，办事也可靠。

李轻颜也爱给她小玩艺儿和点心吃食，有时会赏她几个大钱，大丫记得李轻颜，还是叫她少奶奶，小孩子可不太知道大人之间的事，只知道娘说少奶奶是女菩萨下凡，是顶顶好的人。

“他……”李轻颜也不知道，王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没骗孩子，真诚道：“大丫，我也不知道你爹是大英雄还是坏人，这个，得你去问他，一会子我们都出去，你好好的，悄悄地问你爹好吗？若是大英雄，朝庭是要给嘉奖的。”

大丫点头，李轻颜和李承郅兄妹还有大理寺卿都出去了，当着王四父女的面，走出了外大门，并将门关了。

牢门是开着的，大丫怯生生走了进去，然后扑进王四怀里：“爹……”

王四激动地捧起大丫的脸，问道：“你弟呢？”

大丫道：“在家呢。”

“你骗我，哪来的家？家都倒了。”王四大吼道。

大丫吓了一跳，忙道：“爹，咱家的屋子被雪压垮了，少奶奶让人把娘和妹妹弟弟几个都接到善堂里了。”

王四大喜：“真的？”

“是真的，爹，你不是去杀坏人了么？怎么……”大丫想说，你怎么被关进了大牢，成了坏人？

“杀坏人？”王四眼中露出痛苦与自嘲之色：“谁是坏人？谁又是好人？”

然后，他疯狂地用头撞起墙来，大丫吓得面无人色，哭着拽他：“爹，爹，快停下，快停下呀，娘和铁头都好想你。”

一听铁头的名字，王四又冷静了些，按住大丫：“你弟真的没事？他真的……好好儿的？”

“爹，不止是弟，还有二丫，娘都好好儿的，我们都好好儿的，少奶奶还让我和二丫习字，铁头还会背三字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