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34；你们决定要绣什么了吗？还是都行，要是都行的话，我倒是可以直接拿款式给你选。&34；颜简韵垂眸抿了口茶水，青瓷杯沿在晨光中划出温润的弧线。

乔朵朵正盯着茶案上袅袅升起的白雾出神，闻言眸子倏地亮起来：&34；款式多吗？&34；

尾音打着颤儿，像惊飞的蓝尾喜鹊。

她无意识攥住苏绣手包上的流苏穗子，缠枝莲纹的银线硌得掌心发痒。

&34；不算多，就十来个款。&34；颜简韵收好水杯，&34；不过大小倒有些讲究——小的能藏在掌心，大的……&34；她忽然起身，&34；你随我来。&34；

乔朵朵跟着颜简韵来到她的院子，绕过屏风，眼前豁然亮起一片流光溢彩。

整面墙被打造成博古架样式，最上方悬着幅《百蝶穿花图》，蝶翼上的金线随呼吸起伏，恍若活物振翅。

&34；这是去年 参考前人大作绣的复刻品。&34；颜简韵踮脚取下幅八寸见方的绣绷，素绉纱上两只白鹭正掠过荻花，

&34；用了孔雀羽线，不同角度会呈现蓝绿渐变色——你看。&34；她侧过绣品，乔朵朵果然看见羽毛边缘泛起翡翠般的莹光。

&34；太绝了……&34；乔朵朵指尖悬在玻璃上，生怕呵气会惊扰了画中生灵，

&34；我妈看见这个，怕是连呼吸都要屏住。&34；她忽然想起母亲珍藏的结婚照。

&34；若是要特别些的……&34；颜简韵打开木匣子，

&34；可考虑在并蒂莲中藏生辰八字。这是苏绣里的&39；藏锋&39；技法，

用劈丝极细的线藏在花瓣脉络里。&34；她展开绣样，月光白缎面上两朵白莲相依，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暗纹流动。

乔朵朵凑近细看，“这！！！！”乔朵朵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你这，怎么，这么多珍品，也不锁起来，就这么大喇喇的放着。”

“都是手工艺品，不值什么钱，在很多人眼里，还不如一顿饭实在呢。”颜简韵客气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个雕花木盒，&34；还有这个——&34；

盒盖开启的瞬间，乔朵朵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素纱上绣着整幅《梧桐双栖图》，金线勾勒的梧桐叶在灯光下泛着秋水般的光泽，

叶间藏着对交颈鸳鸯，翅尖用了孔雀蓝丝线，尾羽处却渐渐晕染成黛青色。

&34；这是双面异色绣。&34；颜简韵将绣品翻转，背面赫然是幅《琴瑟和鸣图》，焦尾琴旁摆着对红珊瑚雕的琵琶扣，

&34；正面是梧桐，反面是琴瑟，合起来便是&39；凤凰于飞，琴瑟在御&39；。倒是与你爸爸买绣品的意图相配。”

乔朵朵抚着绣品边缘，忽然触到缎面下凹凸的针脚：&34；这些结扣……是不是盘长结？&34；她想起幼时见过外婆的妆奁盒，里面垫着类似的丝绵。

&34；好眼力。&34；颜简韵取来放大镜，镜下结扣如繁星闪烁，

&34；这是改良过的如意盘长，既做固定绣线之用，又暗含&39；福寿绵长&39；的彩头。&34；

乔朵朵望着满墙流光溢彩的绣品，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些丝线里藏着的，何止是花鸟虫鱼？

分明是千年姑苏的日月星辰，是绣娘指尖的温度，是流淌在丝绸上的光阴。

&34；这些丝线……&34；她指尖轻触玻璃，在《百蝶穿花图》前停驻。

蝶翼上的金线随呼吸起伏，恍若活物振翅，&34；我妈妈说她小时候见过太祖母的嫁衣，领口就绣着这样的百蝶。&34；

她忽然转身，琥珀色瞳仁里跃动着水光，&34；简韵，你说绣娘下针时，会不会把祝福也绣进丝线里？&34；

颜简韵正在整理绣样，闻言指尖微顿。

晨光从雕花窗棂斜切而入，在她月白袖口绣的梅枝上投下斑驳光影：&34；当然会。你看这幅《梧桐双栖图》，金线勾的梧桐叶要选秋香色，得在日出前染线，这样光线最柔和。&34；

乔朵朵凑近细看，忽然发现叶间藏着对交颈鸳鸯，翅尖用了孔雀蓝丝线，尾羽处却渐渐晕染成黛青色：&34；这渐变……是怎么做到的？&34；

&34；苏绣里叫&39；三晕法&39；。&34；颜简韵指尖抚过鸳鸯尾羽，&34；先绣黛青打底，再用孔雀蓝覆一层，最后在阳光直射处点翠。

你摸摸看。&34；乔朵朵触到缎面下凹凸的针脚，恍然惊觉那些丝线竟有玉石般的温润触感。

她握紧颜简韵的手：&34；简韵，谢谢你让我看见……看见这么精致的绣品，我好想都要啊。&34；

“贪多了吧，你要全要也行，钱到位一切好说。”颜简韵骄傲了，自从参与了蒋琳琳的研究，她现在绣技更上一层楼了，不仅有技巧的底子，还有历史的沉淀。

乔朵朵夸张地捂住心口：&34；你这是要逼我倾家荡产啊！&34；说着却将绣品挨个看了个遍，最后在《琴瑟和鸣图》前停步。

“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些能给我拿回去吗？”乔朵朵看得心痒难耐。

“抱歉，这恐怕不行，你也知道，这绣品档次更高一层了，最好还是不要带着吧，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中午，我们下课了，你叫上你爸爸一起过来看，看上了结清钱就带走，行吗？”颜简韵

&34；成交！&34；乔朵朵爽快击掌，腕间点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

&34；不过我有个条件——&34；乔朵朵忽然踮脚凑近颜简韵耳畔，

&34；能不能偷偷教我劈丝？就教最基础的……&34；她杏眼圆睁，睫毛在晨光中扑闪如蝶翼，尾音打着颤儿像撒娇的猫。

颜简韵正将绣绷上的银针收进螺钿盒，闻言指尖微顿。

&34；行啊，难得你有兴趣。&34；她转身从绣绷上抽出一缕普通丝线，素白如新剥的春蚕。

&34；劈丝讲究&39；三指执线法&39；。&34；颜简韵示意乔朵朵在绣凳上坐正，自己则半跪在她身侧，发间步摇垂下的珍珠轻晃，

&34；拇指扣住线头，食指中指并拢压住线身——像这样。&34；她示范着将丝线悬在晨光中，手腕轻抖，那缕白线竟如劈开的月光般分成两股。

乔朵朵有样学样，可刚将丝线绷紧，指尖就颤得不成样子：&34；这线……怎么跟活鱼似的？&34；她懊恼地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