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听“命妇进宫觐见”六个字,孙太后瞬间冷静下来,整张脸从暴怒转为平静,只在一瞬间。
命妇,主要是指朝廷文武官员的家眷。命妇进宫觐见,顾名思义,就是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官员的家眷入宫拜见皇后和太后。
往往后宫干政,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没有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与朝廷官员家眷见面,即便是太皇太后,也无法干涉朝政大事。
这次命妇进宫觐见,是今年最后一次。按理说,太后应当热情接见她们,拉拢势力。
以往太后也是这样做的,利用命妇进宫的机会,内外勾结,壮大自己的力量。
等到势力足够强大之后,后宫干政便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不需要任何人刻意推动。
想到这里,孙太后面色复杂,但很快下定了决心。
“给每一个来的人都送点礼物,然后送她们回去吧,就说今天哀家身体不适,不方便接见客人。”
自从登基以来,皇帝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浓浓的杀气。
如今的京城,午门之外、菜市场门口,天天都在砍头,几乎没有一天不,足以看出皇帝的心狠手辣。
面对这样的皇帝,太后实在不敢有丝毫放肆,任何不规矩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哀家死了不要紧,但若是哀家走了,哀家那可怜的孙子又该怎么办?”
“钱氏性格软弱,难以成大器,根本无法独当一面。哀家一旦不在了,她恐怕会带着哀家的孙子一起死。”
她咬紧牙关,脸色苍白,颓然地坐在软垫上,眼神忽明忽暗,目光扫过眼前的宫殿。
早在皇帝登基之时,慈宁宫内便出现了异常的人事变动。
最开始,孙太后并没有察觉,等到她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直到现在,除了几个贴身丫鬟外,慈宁宫的太监和宫女几乎都被换了个遍,全换成了成敬的人。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连外面都出不去。
“但如果皇帝真的不给她活路,哀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忽然,孙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杀意。
作为太皇太后,她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底牌?
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别的不说,和皇帝拼个鱼死网破,大家一块儿去死,孙太后觉得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这时,一个小小的太监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见到太后后,态度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
“参见太后,太后,尚宝司奉王殿传来的消息,为了庆祝新年,已经设下大宴,据来人所说,陛下已经到现场了。”
孙太后睁大眼睛,点点头,一挥手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尚宝司是宫廷中主要负责宴会的部门,奉王殿则是尚宝司专门为极高规格的宴会准备的场所。
这一年的贺岁大宴,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大江南北的各位王爷与外国使者们,都会到场。
朱钰慢悠悠地赶到现场,一下马车,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投来恭敬的目光,纷纷行礼。
一眼望去,满眼都是忠臣、贤臣、顺臣,看不见半点血腥,也闻不到半点药味,好一幅盛世的景象。
仿佛前段时间奉天殿的血雨腥风,不过是一场幻梦。
这一刻,朱钰深刻体会到了,军权对于皇帝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这一刻,他也更加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皇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是行走于人间的神!
是万民之君父,一念之间,百万人,千万人,皆为之所动!
“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朱钰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辛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了。”
皇帝慢悠悠地朝主座走去,一路上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着这场赐席大宴。
一排排席位从向四周扩散,越是靠近中间的位置,越是重要,坐在上面的人地位也就越高。
最尊贵的位置,是皇帝的宝座,四周环绕着无数美食,同时还是欣赏歌舞的最佳位置。
教坊司为今天排练了很久,数百上千名歌舞伎轮番上阵,更有许多耍杂技的穿插其中,气氛热烈非凡。
朱钰听成敬小声介绍:“这些都是东城教坊司的人,那天陛下微服私访时听到的歌声,应该就在其中。”
至于西城教坊司,身份污浊,连踏入宴会方圆千里的资格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在这场宴会上表演的资格。
朱钰一听这话,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舞台,舞台上莺歌燕舞,有胖有瘦,各有姿色,好一幅五彩斑斓的美景。
可惜看了两遍,也没找到那一日的歌声,那清脆婉转的歌声,朱钰觉得自己如果再听到一次,一定能记起来,但现在却始终没听到这声音。
朱钰摇摇头,没有过多在意,继续向前走去,目光扫过宴席,这场大宴会,等级分明极了。
七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座,能不能有座位,还得看有没有空位。唯有六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拥有固定的座位。
七品以下的官员,一律没有入座的资格,许多小亭子专门给他们准备,里外都摆满了美食,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类似的还有外国使节,不管你是来自日本的使者,还是吐鲁番来的使者,统统没有入座的资格。尤其是那些实力较弱的小国使节,连参加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人被安排在远处,围绕着一个个小亭子聚集,他们的宴会被人称为“上马下马宴”,顾名思义,下马就吃,上马就走,不得停留,否则就是对主人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