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阮澜烛住在一个房间,对凌久时来说还是有点紧张。
但是他也能藏住这点紧张,除了入夜后就趴在书桌前显得自己很忙以外,尽量使自己和没什么区别。
这两日休沐,雨大无法出门,他们几乎寸步不离的待在一起。
入夜之后,又一个睡床,一个睡床边的塌,中间隔着扇屏风。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直到现在,什么也没发生。
凌久时暗中松了口气,将被褥裹上肩膀,翻了身侧躺着看向窗户。
听着窗外呜呜呜的风声呼啸,躺在屋内的人无端有些安心。
渐渐的,倦意也染上了清隽的眉眼。
他便睫羽微垂,半阖眼帘,烛光下仍可见一缕眸光散碎,直至完全遮盖,彻底陷入昏睡。
噼啪一声,蜡烛炸出点火星。
屏风后躺在床上的阮澜烛侧过头,眼神掠过凌久时睡在塌上的身影,然后落在了桌子燃烧的蜡烛上
蜡烛在被注视中,烛火摇动了两下,然后噗嗤灭了。
“愿你有个好梦,凌凌”
房中黑漆漆一片,凌久时侧躺着,被褥窝在脸颊下方,分明陷入沉睡,身后阮澜烛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见,眉心却微微蹙着。
浑浑噩噩中,他梦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大约,是十岁的时候。
……
“……久时,我,我好害怕,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十岁的高大威紧紧的抓着凌久时的袖子,两个人缩在乱糟糟的酒窖里,面对着一扇被木栓子从外卡住的门。
也不过十岁的凌久时拍拍同伴的手安慰他:
“不会的,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找过来的”
高大威忧心忡忡:“可他们谁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呢?”
凌久时垂眸,然后转过稚嫩的脸,看向了酒窖上方唯一狭小的窗户。
天上圆月被窗户的木格分的支离,落在他那双寂静的眼里,没有丝毫美感。
谁会来找他们,谁会发现他们不见了?
高大威家正在办喜宴,他爹和他继母的喜宴,所以高大威才会跑出来找凌久时。
以往这种事情也常发生。
每次高家都会等个半月,等到他爹觉得晾够了,孩子该乖顺点了,才会派人来接高大威,
而凌久时家,他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谁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好冷啊,久时”
高大威瑟瑟发抖的说:“今晚这么冷,我们不会感染风寒吧”
“嗯”
凌久时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手指抓住了膝盖上的布料,垂头半天后说
“高大威,我们自救吧,想想办法从这扇门里出去”
“啊?”
孩童高大威愣愣的看着凌久时的脸,愣愣的看着他推开自己抓住他衣服的手,愣愣的看着他站起来在脏乱的废弃酒窖里到处找工具。
背影那么坚定,像是绝对的自信靠才十岁的自己一定能逃出去。
“啊,找到了”
凌久时说着,转身把从角落里找到的一把锯子亮出来,眼里闪着光对他说
“用这个从门缝里插进去,不就能顶开外面的木栓子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想”
凌久时笑了:“既然想,那就快点来帮我”
高大威擦了擦脸上残留的眼泪,咬牙站起来,跑过去和他一起将锯子刀身往门缝里插。
这是扇八成新的木门,之前的烂掉才找来换的,门缝并不宽,木头还发着胶的味道。
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锯子插进去,按照凌久时测算的,插进去的位置正好顶住误倒下来卡住门的木栓子。
只听嘎吱嘎吱……咚的一声,木头滚倒在地的声响,两小孩控制不住力道扑出门趴在地上。
锯子丁零当啷倒在旁边的地上。
高大威摔的龇牙咧嘴,抱着胳膊肘爬起来的时候正好和凌久时面对面。
十岁的凌久时坐在地上,满脸黑一块灰一块沾满了脏东西,只有一双眼睛特别亮
“噗……哈哈哈哈哈哈”
高大威顾不上疼,哈哈哈的一边抱着肚子笑,一边指着凌久时说
“哈哈哈哈久时,你看你都变成小花猫了!”
凌久时抬手擦了擦脸颊,又看高大威。
却见对方的小脸也满是灰,不仅有灰,还有鼻涕和泪痕,比他还要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