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我们都相信你。”卓风遥笑着帮她涮起鱼肉来。
沈憬和裴鄀渊纷纷将视线转向窗外。此时一楼戏台上,戏刚刚落幕,周围响起一阵阵掌声、喝彩声。玉笙向众人躬身行礼,以示感谢。
一阵穿堂风掠过,沈憬微微别过脸,将被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正欲将视线重新转向一楼,却见风吹起对面雅间内女子帷帽上的纱帘。那是一双漂亮又哀怨的大眼睛,眸中水光盈盈,令人莫名生出不忍。
许是那女子也感觉到沈憬的视线,她身旁的丫鬟迅速关上了窗。
“怎么了?”裴鄀渊淡淡问了一声。
沈憬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许是有沙子进了眼睛。”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楼下,戏台上已空无一人,心中莫名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吃完了。多谢款待。”少女雀跃的声音响起。
沈憬思绪回笼,视线重新回到桌面上,只见华思默指了指空荡荡的盘子, 一脸得意地冲卓风遥笑着。
几人一脸错愕地看向她,卓风遥率先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恭维道:“是是,神医实力超群,五十条脆鲩鱼很快就能吃完了。”
“那还用说……”华思默扬了扬下巴,顷刻间又回过味来,脸色陡然一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胆儿肥了是吧?敢笑话我。”
“哎呀,我哪敢啊?要不再给您老上一碗酸梅汤解解腻?”
“滚蛋!”
“好咧!”
说罢,卓风遥就风一样跑出了雅间,华思默随即追了出去,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沈憬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忽而就闪过一个念头,年轻真好啊。
见她莫名流露出一种长辈看小孩子的慈爱目光,裴鄀渊心中升起一阵疑惑,“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
“哦,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沈憬抬眸与他目光相接,那是一双平静如深潭的眸子,长在这样一张清冷的脸上,倒也算合适。
不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睫毛居然这么长,丝毫不输那些貌美女郎。啧啧,要是多笑笑,想来也是有成为祸水的潜质。
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沈憬下意识别过脸,起身走到面向茶楼外的那扇窗前,仰头看了看日头,“我出来有点久了,该回府了。”
见她一时目露慈爱地看着表弟,一时又冷淡告辞,裴鄀渊心里疑惑更甚,旋即起身走到她身旁,“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
沈憬颤了颤眼帘,很快掩去眸中思绪,嗔怪道:“十郎是在说我少年老成吗?”
见她似乎有些恼了,裴鄀渊也不想自讨没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街对面,“那人有点像玉笙。”
沈憬一双眼却全在那辆马车上,乍一看并不起眼,可方才马车帘子掀起,那老嬷嬷的侧脸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再一看那正钻入马车的年轻男子,脸上干干净净,一时也无法与戏台上的人联想到一起。
她偏过头看向裴鄀渊,不咸不淡地说道:“身形倒是有些相似,不过玉笙的真容我没见过,确实不好分辨。”
见她如此,裴鄀渊便知她无心介入此事,旋即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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泙康坊一处邸店的房间内,门窗紧闭,室内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床帐低垂,掩住了床上中年美妇与年轻男子的一切。
“夫人,天色不早,侯爷快要回府了。”门外老嬷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中年美妇睁开眼,掰开横在腰间的大手,缓缓坐起来,掀起床帐一角。
身后的男子长臂一伸,重新环上她的腰,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低哑道:“这就要走了?”
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间游走,中年美妇霎时全身颤栗,但理智令她很快神智恢复清明。她起身取了披在屏风上的衣裙,迅速穿戴好,“你乖乖的,我过一阵子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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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将军府,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宣平侯府。毕竟每次宫中有赏赐,阵仗都不小。
顾氏很难不听到风声,这会儿没忍住又摔了一个茶杯。
她年轻时也曾姿容眣丽,贵为礼部尚书嫡女,求亲的世家子如过江之鲫。原以为嫁了个侯府世子,至少衣食无忧。
成亲后才发现丈夫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仕途中碌碌无为,府上开销全靠老夫人压榨兄弟和她贴补嫁妆来维持。
再一看将军府荣宠不断,便是继室都是出身高贵的郡主。进门不久就怀了身孕,宫中更是赏赐不断……
每当夜深人静,她时不时问自己,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一旁的吴嬷嬷默默清扫一番,觑了她一眼,小声劝道:“太夫人,您好不容易熬出头,眼下这侯府谁敢忤逆你?好日子长着呢,何必非要跟将军府比?”
顾氏轻啜一口茶,稍稍平复情绪,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最近不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生气。奶娘,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见她一脸愁绪,眼角已隐隐有了细纹,吴嬷嬷不由有些心疼,轻声安慰道:“您还不到四十,好生保养一番,还是风华正茂,莫要自己吓自己。对了,巧云方才送了燕窝来,您要不要吃一点?”
顾氏闻言,神色稍缓,“端上来吧。”
吴嬷嬷心下一松,自去端了燕窝来。顾氏接过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片刻后,她放下碗,抬头看了吴嬷嬷一眼,“对了,你明日抽空跑一趟宝隆柜坊。”
吴嬷嬷正要将碗端出去,闻言一双手僵在半空中,迟疑道:“太夫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此事若是被人揭发,恐怕会连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