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前方宴会刚结束，帝后及使团众人一同前往马球场观看比赛。行至半路，便见一小太监慌慌张张迎面跑来。
见到圣上，小太监忙下跪将马球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众人脸色一沉。泫缙帝不悦地望了皇后一眼。他本来对曹家不满，皇后一心抬举娘家，奈何扶不上墙，现在还惹出这种破坏两国和亲的祸事。
皇后听说自家侄女是罪魁祸首，心虚得压根不敢抬眼去直视皇帝。
这时候回鹘使团的态度就很关键了。皇后悄悄瞥了眼斛律王子。
斛律王子脸色也不好看，本是欢欢喜喜等着迎娶心上人，哪知道还没高兴几天，心上人就堕马重伤。
不过素闻宫中有少医术高超的太医，许是还有一线希望。他定了定神，说道：“陛下，陈娘子眼下还伤着，我想先去看看她。”
见他未立即发难，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了小太监几句，方知陈婉兮已被安置在马球场附近的亭子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亭子殿。听到小太监通报，五公主和曹、陈两家夫人从内殿出来。身后还跟着头垂得极低的曹怡月。
泫缙帝冷冷扫了眼曹怡月，见她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心中对曹家更是不喜。好歹也是太子的外家，对孩子的教养竟如此不上心，简直贻笑大方。
皇后忙扶起五公主，一道进了内殿探望陈婉兮，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暗道大事不好。终究不死心，又召了几名资历深的太医前来会诊。
太医们小心翼翼地诊了脉，又讨论一番，纷纷摇头。其中一位最擅长治跌打损伤的老太医，垂首回道：“启禀陛下，陈娘子此番伤势颇重，能保下一命已是难得。这腿却是无法恢复如常。”
陈夫人闻言顿时腿一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应国公夫人脸上血色尽褪，女儿闯出塌天大祸，圣上若是迁怒府上，可如何是好？
斛律王子本来悬着的心，彻底沉到谷底。终究是有缘无份。他闭了闭眼，掩去眸底情绪，“陈娘子还在病中，小王改日再来探望。”
泫缙帝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回鹘王庭不会接受一个瘸子，这和亲人选还得重新再议。
他冷冷扫了眼缩在角落的曹家母女，挥了挥衣袖，领着使团众人出了亭子殿。
……
朱雀门外，沈憬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绿萼惊呼出声：“娘子，您醒了！”
等在马车外的裴鄀渊轻声问道：“沈娘子，可还安好？”
沈憬掀起帘子，微笑回道：“王爷不用自责，我已无碍。对了，陈娘子怎么样了？”
裴鄀渊轻描淡写道：“伤得不轻，右腿约莫是废了。”
沈憬唇角微勾。陈婉兮平时一直以柔弱形象示人，今日故意激怒曹怡月，本就反常。待见到曹怡月要与陈婉兮打马球，更加确信了几分，陈婉兮想借受伤一事躲过和亲。
她便与裴鄀渊说好，一旦西边球场发生混乱，他便装作失手将球打到西边。
果然陈婉兮故意驱使马儿冲向曹怡月，那个角度曹怡月的鞠杖不好发力，不至于打断陈婉兮的腿。她用银针刺入马臀部，马儿发狂才将陈婉兮甩落马背，又一脚踩断她四根肋骨。
加上当时场上的马儿多少都受了惊吓，众人都忙着控住马儿，没人注意到曹怡月的马儿踩在陈婉兮的小腿上。
而她也假装被球砸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裴鄀渊压低声音，问道：“你做的？”
沈憬冲他笑了笑，“不过是她求仁得仁罢了。”
裴鄀渊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你确定做得干净就行。”
沈憬从袖中取出几枚细长的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淡定道：“小神医给的。”
裴鄀渊脸上闪过一抹讶然，陈娘子能惹得她下死手，想来是把她得罪狠了。转念一想，这么细的银针刺入马身，除非仔细查验马尸，很难发现。
更何况这事曹、陈两家都心虚，根本不敢要求细查。这事儿应该查不到她身上。
裴鄀渊微微颔首，“那你早些回府休息。”
沈憬微笑点头，“王爷慢走。”
……
第二日，泫缙帝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册封应国公嫡女曹怡月为长平公主，赐婚回鹘斛律王子。另一道是册封鲁国公嫡女白舒娫为太子妃。
鲁国公府收到圣旨，阖府喜气洋洋。
应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曹夫人进宫，皇后都避而不见。应国公更是气得倒仰，此番赔进去一个女儿和亲便罢了。
圣上同时给太子赐婚，摆明了厌弃曹家，要绝了曹家换个女儿送入东宫的心思。
几日后，陈婉兮体力稍稍恢复，拉住母亲问道：“娘，太医可有说过我什么时候能下床走动？”
陈夫人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只轻轻拍了拍女儿后背，柔声安抚，“你不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陈婉兮忙掀开被子，看着缠满纱布的小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娘，我的腿是不是好不起来了？”
陈夫人背过身擦了擦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治好的。”
陈婉兮双手抱住头，惊恐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我怎么可以变成瘸子？娘，太医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些女人讨厌她，无非就是嫉妒她的才情和家世，看不惯她受郎君们青睐。
要是让她们知道她成了个废人，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贬低她。那些仰慕她才情的郎君，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表姐，你怎么样了？”一道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响起。
陈婉兮惊讶抬眸，是欧阳霏。莫非是表哥让她来的？
她收起眼中的情绪，招呼表妹在床前坐下，“好多了，谢妹妹关心。”
欧阳霏还不知道她的伤情，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往坏处想，便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陪她聊起天来。
陈婉兮得知曹怡月去和亲，脸色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