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华丽的棺椁也被封了顶,宛如一顶花轿,又似一座巨大的房子。
哭声又起,金珊妈妈扑倒在地。
很快又被人搀扶起身,匆匆扑向即将远去的女儿。
其他人也纷纷流露出不舍之情。
也或许是真的哀痛,毕竟金珊还这么年轻。
场面一乱,司恋差点被人撞倒,幸而窦逍紧紧抓着她的手,脚步一错,另一条有力的手臂迅速扣上她的肩,将她安稳护在怀里。
就像是要隔绝这封建陋习。
视线不经意一瞥,司恋看到窦妈妈也被窦爸爸半揽半提着,表情哀伤。
这一眼仿佛是在照镜子,她忽然想到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等等好些个夫妻同心的美好成语,她似乎透过时光的缝隙,从窦逍父母身上、看到了多年以后,自己与窦逍相伴到老的模样。
忽觉女人即便是拥有再强大的内心,在某些时刻,也需要丈夫坚强的体魄来给予支撑。
而作为妻子,亦有着不可替代的力量,给予他精神上的滋养与支持。
爱妻者,才能人途顺意,助夫者,方能福厚遐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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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完全沉下去了,日月同辉的时刻,送葬队伍终于出发。
整个队伍以红金为主色调,两只白鹤伫立在一辆卡车后斗上,走在最前方,凄婉而孤寂。
金轿四周布满了招魂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前端两侧贴着惨白的挽联,上面写着:
【魂归幽冥结秦晋之好,魄聚黄泉续鸳鸯之缘】
园区内这一段路,金轿由五六十个杠子手抬着走,大概要走出‘祥鹤郡’再上车,才显得对冥府有诚意。
领头的人穿着丧服,其余五六十人穿着锦袍,上面绣着古铜色的诡异图案。
他们脸被红纱遮着,看不出面部表情。
且中庭处还贴着红纸,类似符咒,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等字样。
从起轿的凌乱步伐可以看出,他们内心定是十分慌张,就好像后头有人在追一样。
若非是古代穿越过来的轿夫,那这些人定是收了一笔不菲的报酬,才愿意接下如此倒反天罡、违背常理的差事。
窦司二人跟到园区门口才发现,不光他俩,大部分人都没跟着上车前往祖坟送葬,包括金珊的妈妈。
这情形就如同送嫁一般,母亲通常是不会跟去新妇家的。
而除了那金轿骇人,园区门口成排的卡车里、载着的祭品也同样令人震惊。
里面装着房子、电器、汽车、家具等等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
那些纸活华丽而逼真,待金轿被装进一个巨大的厢货后斗时,轿夫们也跟了上去。
想来这五六十人到了祖坟那边,还要帮忙把这些祭品烧掉,这可真是个大工程。
实际上,这一队人马共有64人,司恋不懂,在中原一带的送葬习俗中,这数字有着怎样的说法。
她更不懂的是,之所以选在日落后出发,是因为这是道士为金珊算出的黄道吉时。
从此刻出发,待行至祖坟时,恰好到了鬼门关开启的时刻。
届时他们会让金珊和‘新婿’在吉时到来的那一刻,共同顺利封棺下葬。
难怪不强制要求太多活人跟随前往,因为到时,想必会有无数孤魂野鬼赶来迎接这一对幽冥眷侣。
随着礼乐声起,车队有序排列,缓缓前行。
音乐即将飘远时,司恋才听出,管弦乐队演奏的,竟是她小时候看过的《新白娘子传奇》里的一首插曲。
她已记不起歌名。
但那在童年记忆里明明很唯美的歌,此刻却只剩凄怨诡异——
“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留不住转眼成烟云……”
这穿越时空的旋律裹着纸钱灰烬,在暮春的晚风中散成无数发光的鳞片。
司恋一到大无语时就想笑的毛病又犯了,眼前这荒诞的场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的描写 ——
‘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接下手,真要令我笑死。’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倘若真的有灵魂存在,倘若金珊的灵魂尚未飘远。
当她看到这奢华却又荒诞不经的排场时,究竟会欣然一笑,还是会放声痛哭?
无论笑与哭,一切都已无法掌控。
而这场所谓的仪式,看似奢华,实则空洞无物,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生者的颜面与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