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寻常的是,她始终未曾提及‘新郎’的名字,一直以‘新婿’来代指。
例如在焚化婚书时,只道:“谨以白鹤为信,青鸾为凭,今有王家小女金珊,德配王家新婿,虽隔幽明,情通九泉……”
就在这一环节结束后,忽见一个道士踏罡步斗的身影,从大门正中缓缓步入厅内。
女知宾在道士迈向棺椁时,宣布下一流程是为一对新人梳理鬓发,并诵念:“一梳福泽绵长,二梳幽冥安康,三梳白首无伤!”
随即,道士手持一个形似铃铛的道具,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诵经,一边闭着眼睛绕着棺椁来回踱步。
在司恋看来,就是在装腔作势。
这段表演完毕,道士才开始正式做法。
水晶棺很大,外围全是花。
道士要踩着三层台阶才能够到金珊所躺的位置。
只见他从袖口中抽出一根金线,对着金珊的面颊比划着,口中振振有词。
身后很多年轻女孩子已经吓的不敢睁眼了,可司恋却越发淡定。
她认真看完全程,还以为那道士翻花绳似的动作是虚张声势。
但实际上,道士是在进行挽面、缐面仪式,即古代女子出嫁时,要把脸上多余的鬓毛刮掉,寓意别开生面。
就在这一流程将完之际,女知宾又宣布了句什么司恋没听懂。
却见几个工作人员上前,合力掀起了棺椁旁的侧板,原本透明的水晶棺瞬间变得华丽起来。
紧接着,就听咔咔几声震响,就像什么厚重的柜门被扣上、亦或是掀开展平的响动,那华丽棺椁下方的金黄色绸缎也随之震颤着,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司恋再次侧目,这次恰好与窦逍对视一眼。
便发现他情绪已然平复下来,眼中满是探究,不解,以及怀疑。
他们交握的十指松了又紧,那汗湿的触感仿佛是在无声地交流,彼此默契认定,这里头有猫腻,必须不错眼珠地看完全程。
又是一阵哗哗咔咔的声音升起,类似齿轮转动,从外围看不出灵柩内的变化,但司恋从道士的视线转换中猜想出——
就在刚刚,那空着的另一侧,即棺椁左侧,怕是凭空出现了另一个人!
不是凭空,是从地下升上来的,刚刚那一系列响动,分明就是某种机关在运作。
难道王家真的为金珊弄来了个年轻男子的遗体?
这人会是谁呢?
两人不禁再一次对视,无需言语,他们在心中默默揣测,王家很可能干了买卖尸体这般令人发指的勾当。
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离天下之大谱!
再转回头去看,就见那道士手中多出个金碗,将刚刚挽面的线放进去,又将手臂向下探进棺椁左侧。
也就是男子所在位置。
‘嗒~、嗒~’
是水滴的声音吗?
不,分明是血滴的声音。
可是尸体怎会有血?
难不成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念及于此,司恋只觉毛骨悚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和窦逍紧握的十指在无声地传递着紧张与不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一个如今不知是人是鬼的人。
又折腾了一会儿,女知宾宣布请执礼童子击磬九响,道士则念着经说些什么贯通三界的邪性台词。
紧接着是拜高堂。
只见那对在冷风中伫立的白鹤头戴红布,缓缓滑动出场。
它们脚下的踏板下方嵌着小轮,应该是被智能遥控着。
真是可笑,如此封建陋习,竟还要借助现代科技耍噱头。
视线再一转,司恋看到金珊妈妈再接过白鹤身边的花童-递上的茶盏时,神情已不再悲恸。
她啜饮一口茶,努力吊着眼梢笑了下,方才递出红包,搁在花童手持的托盘上。
正如那女知宾所说,整个冥婚典礼其实没有任何恐怖、血腥的画面。
所有诡异的细枝末节,都是司恋自己想象出来的。
从她的视角看,只觉金珊可怜。
倘若身旁男子真是司恋所猜想的那个坏种,那么金珊即便身死,也难以得到安宁。
随着执礼童子撒五色米于四方,道士又念叨了些什么,管弦乐队也开始奏乐,预示即将礼成。
女知宾在这闹心吧啦的嘈杂中开嗓,高声说了些祝福语,请大家一同送这对新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