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终于回过神来，怒道：“你又不是四顾门的人，我做了什么准备何必告诉你！”

“肖门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虽说名义上是四顾门复兴大会，可你话里话外不都是要这些小门派归四顾门统一调配？”

“攻打金鸳盟是占了大义之名，可大义也不能当饭吃啊。”

“你不跟大家说清楚——打算几个月拿下对手，能接受多少程度的伤亡，准备了什么后手应对笛飞声，大家怎么敢放心认你当武林盟主呢？”

那红衣姑娘分外松弛，在一室紧绷的气氛里施施然坐下，手指摩挲着茶几上的花瓶。

“论顶尖高手，如今的四顾门别说击败笛飞声，连能在他手底下救人的都没有。前脚加入你的联盟，后脚被笛飞声屠了满门拿来立威怎么办？”

“论情报，这在四顾门的地界上开会，你居然邀请了这么多支持万圣道的人，还说不清里头混进多少金鸳盟的探子。家底透给你怎么让人放心？”

“论战略战术，连我都知道金鸳盟的要害在于笛飞声和角丽谯心不和，稍加利用便能事半功倍，你却只想着靠人多势大去强攻——那不是让小门小派冲在前面当炮灰吗？”

“前两者你还能推说手下人无能，谋略总是门主的职责吧？”

“你也说李相夷武功高强智计无双，人家尚且每天只睡三个时辰，每月在门内待不了五天，你却有时间去种花讨乔婉娩欢心——天赋不行还不兢兢业业，你想干嘛？”

“论心计城府，你这一手往小了看是笔划算的买卖——反正死的也不是四顾门的人，付出的那点家底还是前门主攒下的，功绩倒是都算在你头上。”

“可这些小门小派是没有资源和话语权，不是愚蠢眼瞎。就算掌门贪图武功秘籍、绝门丹药，底下人难道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用得上？”

“你能压着他们上战场，能保证他们忠心吗？”

“你连一百八十八牢舆图是谁泄出去的都摸不清，怎么统御这帮貌合神离的盟军？不说泄露情报，就是隔三差五下点毒，你也吃不消啊。”

“何况你能百战百胜吗？只要一次失利，那些被利益吸引和被迫参与的人马上就会动摇崩溃，这种给自己挖坑的事都做——眼界浅薄，小家子气。”

“何况这种十倍围之的战役，就算最后成功，人家也只会觉得换条狗来指挥都能成，谁又会觉得是你个人的能力？”

“江湖只会记得，四顾门号召对抗金鸳盟，小门派或被吞并或死伤殆尽，金鸳盟的商路财源却全都落入大宗门之手。人家还是会拿你跟李相夷比较，乔婉娩也不会因此高看你一眼。”

“弄不清楚自己要什么，辛苦筹谋最后因小失大——糊涂。”

“论气魄格局，四顾门初立时连月例都发不起，却敢给全武林立规矩。如今你是武林正道第一门派的门主，为什么要对万圣道如此忍让？”

“他们来砸场子毫不意外，意外的是你居然没有准备——连万圣道你都应付不了，如果是笛飞声亲来，就在议事堂里大开杀戒，你打算怎么办？”

“他让你有难处尽管开口，你不会立马找他要五千万两银子吗？既然共襄盛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本就是应有之义。他要是拖拉着不想给，你正好问问他知不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写！”

突然被点名的封磬一脸茫然，然后不自觉开始考虑……肖紫衿如果真问他直接要银子怎么办……

肖紫衿则已经麻了。

他原先还想争辩反驳，但不知道这红衣女子使了什么手腕，不动声色点了他的穴道——他现在是既无法说话也无法动作，胸中的气把脸都憋红了。

“你会跟他假客气、装大度，就是因为你心里觉得万圣道有资格跟四顾门争这个盟主——你就应该打心眼里觉得，他们理所当然要听你调配！”

肖紫衿脸色一白。

那红衣女子斜眼一睨封磬，眼神充满不屑。

“他花钱笼络人心，是因为他们穷得只剩下钱，你为什么要跟着他的思路走？”她转脸看回肖紫衿，扯了扯嘲讽的嘴角，“怕别人说四顾门势大压人，说肖门主没有李门主的实力，却跟他一样傲慢？”

“你是当门主，又不是选花魁，老想着讨好别人做什么？”红衣女子冷嗤一声，“不知道还以为你这门主是花钱租的。”

“你现在一言一行代表四顾门，弄成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像什么话！”

“担心比不过前门主，害怕压不住后起之秀，忌惮敌人武力超群，还在意无名之辈搬弄口舌——窝囊。”

“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相夷天纵之资，十八岁就死了，他辛苦创立的四顾门现在你在做主——这种大冤种，有什么好忌惮的？”

“万圣道算什么东西？高手都是花钱雇来的，拿得出手的功绩一件没有，施恩过几个小门派而已，就敢跟四顾门争风头？”

“至于笛飞声，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魔教头子。就算你正面打不过，还不会用计、下毒、挑拨离间？”

“你们前门主怎么没的，某些人自己心里清楚。”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纪汉佛和白江鹑，目光如刀，“卑鄙手段敢用在自己人身上，倒不敢用来对付敌人——好笑。”

肖紫衿全程一言不发，只能看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两人被这一眼看得心头发毛——那眼神跟门主从前看宵小之辈时如出一辙。

要说这姑娘与门主没有关系，打死他们也不信……

可她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到底跟门主有什么渊源？

门主为何自己不现身？

台上台下均是一片死寂，各人面色精彩纷呈。

大家都忍不住猜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姑娘究竟是谁——有不少近距离见过李门主的，一眼就能看出二者面容的相似之处，却碍于她的年纪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猜测。

还有一些虽未见过李相夷，却对他的狂傲耳熟能详，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四顾门主合该如此。

尤其是门外有不少推崇李相夷的少年侠客，是抱着一腔热血来参与四顾门复兴大会，原本就看不惯肖紫衿这番冠冕堂皇的做派——加上四顾门被万圣道下了脸面，他却没有强势回怼，正在心里纷纷摇头——这姑娘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让他们觉得实在解气。

典型比如方多病，他正兴奋地伸长脖子：“我师父亲自来也不过如此，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