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混元诀被创出以来,每个修习的人都要面临一个问题:年少时看得太透彻,会陷入一种虚无。
但这个诅咒在李宴辞身上失灵了。
小莲子继承了叶灼的主见,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几乎从不会被外人的意见带偏,看得见问题症结,分得清是非曲直。
但她也同时继承了李相夷的傲气,整日一副“我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本姑娘觉得它错了,它就得改”的处事态度。
昨日她把嚼孙寡妇舌根的泼皮张三用一根绳子绑在了猪后头,然后作势要杀猪,那猪受惊之后拔腿狂奔,从村头颠到村尾。
“你不是说水性杨花的女人应该浸猪笼吗?”李晏辞拍拍手,“那觊觎别人得不到就造谣的人,是不是该被猪骑着跑啊?”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村正家养的猪被累死了。
李莲花只好买下整头猪,请全村人喝汤。
而且经此一遭,村里人纷纷觉得自家孩子实在不能跟李晏辞后头混——不说学会了她那一套目中无人,就光是天天惦记着猪肉也让人吃不消啊?
没人敢说李神医和叶夫子的女儿不好,但他们普通人玩不起啊。
万一那些泼皮无赖报复不了李晏辞,就报复她的跟班怎么办?
于是她被孤立了。
叶灼发现后有些生气,但她毕竟是四十六岁而不是十六岁了,知道该如何与普通人相处。
李莲花发现后有些担忧,于是决定找李晏辞谈谈。
只有她自己没心没肺,别人不跟她玩,正好省下时间来练剑。
她一到家就在橱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筐邻居阿婆送的油桃,用袖子随便擦擦就往嘴里送。
“小莲子,你知道上次跟在你后头笑得最大声的八斤,被张三推进河里差点淹死吗?”
“知道啊,所以我把张三推进井里了嘛,估计这会儿还在里面呢。”
李莲花大惊失色:“你几时做的?”
“放心吧爹,那是口旱井,淹不死。”李晏辞往榻上一坐,“昨天晚上遛小猫时顺手推进去的,就在村口,等晚饭大家去空地那块吃饭聊闲话时就会有人发现他啦!”
“……”李莲花揉了揉太阳穴,“你在学堂被人孤立,难道一点都不反思吗?”
“我反思了啊。”李宴辞看她爹要发怒,迅速把油桃啃完,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我既然是孔雀,就不应该站在鸡群里。”
“我得抓紧离开那群鸡。”
“爹,我想去闯江湖。”
李莲花用手指着她,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叶灼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李莲花捂着心口,一副心疾发作的模样。
“李宴辞,你又怎么惹你爹生气了?他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李宴辞一脸委屈,扑过来抱着叶灼的腰撒娇,“娘,我爹刚刚说,我以后会众叛亲离,身中剧毒,没钱吃饭,呜呜呜呜,我好怕……”
叶灼狐疑地转头去看李莲花: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李莲花气结:????!!
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叶灼严肃道:“李晏辞,怎么说话呢。”
李晏辞往后缩了缩。
娘平时都喊她小莲子,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就是真生气了。
爹生气她敢火上浇油,娘生气了她只能服软,乖乖喊了声:“娘……”
“你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伤他的心?”
“你小时候生病不肯睡,他可以整夜不睡,抱着你在屋里转。你如今的张扬性子,都是你爹宠出来的。”
“可是你爹在那个年纪,无亲无故,流落街头,后来哪怕被人簇拥,也没得人真心相待过。”
“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李晏辞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道:“娘,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当年的事啊?”
这孩子跟自己小时候一样敏锐,叶灼有些无言。
她心底还是爱李相夷的。
虽然他们是一个人,但她痛心自己没有护住他最好的时候。
李莲花知道她难过了,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灼,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呀。”
“我如今真的过得很好啊。”
“那些事早都不是遗憾了。”
李晏辞觉得,她爹是担心他重蹈自己的覆辙,才阻止她闯荡江湖的。
顶嘴不是个好办法——娘会抽她。
于是她试图解决根本问题。
要想解决问题的根源,就得让李莲花觉得她不会重蹈李相夷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