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法国巴黎。
天空下着绵绵的阴雨。黄昏时分,林昱清从一处郊区庄园的私人登机坪下来。
与白天参加会议时西装革履的打扮不同,此刻他没戴眼镜,只穿着一身黑色提花暗纹丝绸的衬衫,领口微敞,甚至还搭了项链和戒指。
不太像他平时的职场精英风格,倒像是豪门里无拘无束的风流贵公子,但倒也挺适合他的。
——社交场合的着装似乎是一个暗示,越宽松的版型对应越放松的状态。
庄园主人的待客准备显然十分周到。林昱清一下飞机,左右就有黑衣保镖上前,为他打起大伞,没让他淋到一滴雨水。
林昱清矜持地点头,向保镖们致谢,随即迈步向前走着。
没走几步,一位穿着深红色唐装、戴着翡翠大扳指的男人迎了上来。
男人看着大概有六十岁了,但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除了脸上皮肉已经开始松弛之外,其他言谈举止,绝不是一个老年人的状态。
这男人林昱清认识——yannick xu,中文名许世钧,法籍华人富豪。
年轻时经营保健品起家,中年时在国内炒房,赚尽油水后润到了欧洲,改头换面成了古董收藏家,现在是一家私人拍卖行的老板。
他的业务很简单,就是将国外的东西倒腾回国内,再将国内的东西倒腾到国外。虽然走的算是正规渠道,但经过他的精明计算,总是能赚到几番的暴利。
表面上看,林昱清和他毫无关系;但暗地里,他们却有一条鲜为人知的人际关系连接着——
许世钧的儿子许昀昊——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victor xu——一个半中半法的混血儿,现在正在edf luxe的法国总公司任职。
虽然他主要负责的是edf主品牌étoile couture(éc)亚洲版块的业务,但或许是身上那一半中国血统带来的天然吸引力,令他在一次会议上和林昱清一见如故,私下倒是成了很好的朋友。
因着是儿子朋友的缘故,许世钧一见到林昱清态度就格外热情。他两步上前与林昱清握手,谦恭道:
“林总大驾光临,我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啊!”
“许世伯言重了。是我来拜访您才对,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来迎接。”
林昱清恭谨有礼地回答,姿态却不卑不亢。
他过往与许世钧并无交情,开口却称他为“世伯”,一下子就将自己置于晚辈的位置,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许世钧脸上的笑纹深深绽开,顺势应承道:
“贤侄才是言重了。外面潮湿,咱们里面聊,里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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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到处铺着红色的地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表面看起来毛茸茸的,却很防水;明明下着雨,踩过去也不会湿鞋。
一眼望去,喷泉叮咚,绿树成荫,四周培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而更显眼的却是置于花木丛中的几座铜像——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当代几位杰出的雕塑大师的杰作,最便宜的也得上千万。
别人买回家,想必都得放在玻璃罩中小心维护。
而许世钧却把他们大剌剌地放在花园里做摆件,任凭风吹雨淋,甚至任由它们长出了斑驳的铜绿。
这似乎是一个承诺,也是邀请函,告诉每一个涉足这里的客人——
——即使是这样的雕像,在我所经手、拥有的物件里,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见林昱清的目光扫过去,许世钧温和一笑,避重就轻地道:
“世侄见笑了。我生平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藏些花花草草。别的不敢夸口,若论名贵花草,我这里可算能抵小半个世园会。”
他故意略去了那几座价值不菲的雕像,可以算得上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也是一招四两拨千斤。林昱清一笑,道:
“我看世伯收藏最多的,应该不是花草吧?”
“哦?贤侄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