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瞧着季砚尘一脸认真郑重其事和程父攀谈的模样，气得直咬牙，忿忿不平地往嘴里塞了块肉。

哪知程父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也难怪，就算再怎么可以避着这话题，江盈怀了别人孩子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两个晚辈见老人失态，都慌了神，程放连忙扶着老爷子：“爸，爸你喝多了。”

“没事，我没事。”程父一抹脸，接过何姨递来的湿毛巾，“我就是心里闷得慌，闷得慌。”

他撑起头，勉强保持几分清醒，道，“你们自己吃吧，砚尘啊，叔累了，先进去歇会，陪的不周到，你别挑理啊。”

“您说的哪里的话。”

季砚尘站起来和程放一起扶着程父往卧室里走，程父摆手推开他们，只让何姨扶着进屋，临进去前冲着自己的儿子长叹一声：“你呀，唉——”

这声坠得程放心里难受，惶惶不安地回头看向季砚尘。

那双眼睛里的依赖可能连程放自己都没察觉，季砚尘柔下目光，低声安慰道：“没事，我瞧他就是喝了酒不太好受，睡一觉就好了。走吧，咱们回去了，不行明天再来。”

“……好吧。”程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季砚尘身后，他也想不到该从何安慰，还不如远远走开免得碍老爷子的眼，只是心头沉甸甸的，总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两人帮何姨略微收拾了一下碗筷，就下楼准备离开了。

何姨将程放喜欢吃的菜又做了两份给他带着，程放接过打包的饭菜，瞅着有些心不在焉。

程放启动车子，慢慢驶离那栋老旧的别墅，季砚尘在夜色里幽幽地道：“今天你是真伤着老人家的心了。”

“呸！”程放重重地啐了一口，“别得便宜卖乖啊，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在背后给我下绊子，把我毁了你踏马就开心了。”

季砚尘嗤笑：“你这话说得古怪，我怎么给你下绊子了？”

程放没好气地道：“怎么着，还想让我给你举例说明啊？我公司生意不是你抢的吗？那天晚上我跟宋允白在一起不是你报的警？还有江盈非得要跟我退婚，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砚尘慢吞吞地道：“程放，你是个成年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程放皱眉：“什么责任，我说的不是事实？”

“凡事不能看表面，第一，我是抢你生意了，但还给你的更多吧？第二，你要是不出去风流快活，乖乖回家，能被警察逮到吗？第三，没我帮你退婚，江盈一定会想尽办法在肚子显怀之前跟你结婚，难不成日子长了她肚子大起来，你还真帮忙养着那个野种？”

程放刚要反驳，就听季砚尘接着道：“你这么好面子不要跟我说你会去做亲子鉴定，既然没勇气公布被带了绿帽子，就算你要离婚，也还是要分江盈一半财产，到时候可就不止你的公司了，就算是老爷子的产业，也得有一部分拱手让给她。”

他说得有板有眼，程放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气得他龇着牙直吸凉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好，你801个心眼都用我身上了。这么说我是自作自受呗？”

季砚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程放狠狠一拍方向盘，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季砚尘嗤笑，轻描淡写道：“欺人太甚？我没举着刀子要杀你吧，程放，我这胸口的伤可还没好呢。”

程放顺着季砚尘胸口瞅了一眼，完了，他还刺了季砚尘一刀呢，一会回家这小子指不定得怎么报复呢。

想到这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恍惚中一个人影在车头前闪过，程放顿时吓了一大跳，脚下本能一踩刹车，车子发出“吱”地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重重地停在土道上。

尘土飞扬间程放脸色发白，和季砚尘对视一眼，有些慌了：“我艹，撞人了！”

此时此刻季砚尘明显沉稳得多，给程放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别多想，下车看看再说。”

程放“怦怦”乱跳的心这才消停了点，跟着季砚尘一左一右走下车。

夜色里见前面的土道上，车灯前，坐着个醉汉，拎着的酒瓶子倒在地上，瓶里的酒撒了一地。

季砚尘率先抢上去扶起醉汉：“叔，没事吧，摔到哪儿没？天太黑了，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整个身形诡异地凝固住。

程放未曾留心季砚尘的古怪，只顾着过来帮忙搀扶，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没看清。叔你要是觉着不舒服，咱立马叫车，打120去医院，您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扶起醉汉一边去捡酒瓶，还推一推木然不动的季砚尘，压低声音道“喂，干什么呢？帮忙啊！”

季砚尘不出声，沉默得像块石头。

程放紧皱眉头直起身，刚要再喊他，却见季砚尘的面色阴沉，眼眸像墨一般黑。

程放不由自主打了战栗，一回头，仔细瞧了瞧醉汉，磕磕巴巴地道：“季、季叔……原来，原来是您呐，您没事吧？”

“哦！程放啊！”男人明显已经喝醉了，他被扶着都摇摇晃晃的，“没、没事，叔不讹你！你来看你爸啊？好孩子！好孩子！”

“是啊。”最初的惊讶和慌张过去之后，只剩下尴尬了，不知怎么，程放就是替季砚尘尴尬，恨不能把那小子直接塞回车里，让他叔看不见。

季国荣确实没看到季砚尘，他伸手：“你爸爸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好福气。”

程放咧咧嘴，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

想想也实在奇怪，一个是总回家却把父亲气得七窍生烟的败家子，一个却是从不回家的优秀精英成功人士，到底哪个更糟糕些？

“那个，季叔，您受伤没？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大家都放心些。”

他推开程放往出租屋的方向走：“我自己能走！你、你忙去吧！”

程放忙赔笑：“怕您有什么暗伤……您瞧，这一跤摔得还挺结实的。”

他摆摆手：“行了，不是什么大事，真撞死了我就去陪你季婶了，快开车走吧，以后路上小心点。”

“哎，哎！我知道了，您慢点！”程放一连叠声应着，眼瞅着季国荣越走越远，消失在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