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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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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心里舒服得多了!喔,有句话趁我此刻想起,早早告诉了你:等嬴政一死,务必为樊将军好好发丧!”

“这还用你叮嘱?哥哥当然会这么办的。还有──。”

夷姞猛然惊觉,赶紧举手掩住了口,偷觑著荆轲。

由于她的神情过于奇特,反更引起荆轲的注意,相处至今,无话不谈,彼此的了解,如见肺腑,所以差不多已没有什么忌讳可言;唯一的例外是,自结为夫妇以来,夷姞从不谈他成功以后如何?

于是,荆轲恍然省悟她这一奇特的神情的由来了!

她失惊的,正是她几乎触及了忌讳。当秦庭一击,独夫伏诛,太子丹的苦志得伸,樊将军的大仇已报,此时真相尽白于天下,原来燕国并非修好,荆轲亦非使节,而樊於期是自甘授首,助成大事,众口相传,说燕太子丹媚秦杀樊,原来也只是瞒人耳目的一计。这一来,燕太子不义之名,自然昭雪,樊於期身后哀荣,亦可以大显,但是荆轲呢?

荆轲一定遇难!燕国也一定会为他发丧,而且规模必然比樊於期的丧事更来得盛大。这是夷姞由谈樊於期的身后而联想到的,可是她不敢说,并且怕他会发觉,所以才有那样惊惧的表情。

夷姞!荆轲在心里说:你绝顶聪明,而这个想法错了!你当它是忌讳,以为谈到那一死会叫人难过,不会的!我不在乎。我只不放心我死了以后的你……。

这才使得荆轲真的难过了。然而他也跟她一样,不敢说破。他们都是万分凄苦的心情,却都是只想到别人,未顾到自己。

由于两人都想隐藏心事,因而都很谨慎地避免谈到入秦以后的一切。荆轲觉得有一层须得表白,他在刺杀嬴政时,决不会像今天这样震动不安,但是,这话此时不方便说了。不说,实在不安──怕夷姞会怀疑他的胆量,因而替他担忧。想来想去,还是要说。

“我想你或许会奇怪,何以我对一条人命,看得如此器重?照这样子,我或许下不了手去杀嬴政。是吗?”

“不!”夷姞脱口相答,“我不知道你怎会想到这些话?我可是没有想到过。”

“那么,现在你是知道了。你想,我会不会这样!”

“不会!”

“为何不会?”他怕她是故意不肯说真话,所以要她提出解释。

“这就是你不同于亡命之徒的地方。”夷姞从容答道:“亡命之徒拿杀人不当回事,因为他不懂生命的意义,更不懂勇与怯的道理。宫中有个侍医,技艺精妙,为人施刀圭,淡笑自如,但遇到他的爱子得病,他自己不敢置药。凡出于爱,勇者可怯,怯者可勇。你何爱于嬴政,为何下不了手!”

“啊!”荆轲高兴地笑道:“你讲得比我自己还透澈。”

然而,夷姞实在不愿意多谈这些道理。在这炎炎夏日,应付了这么一场变故,还要费尽口舌来安慰荆轲,身心交瘁,真的太苦了。她需要休息,需要找些有趣的事来松弛绷得太紧的心弦。

于是,她伸个懒腰,用柔腻的声音说道,“我可真是累了!不能跟你谈那些道理了。得找些消遣,才能打发这么热的天气。”

“去荡舟如何?”

“我不想动。”夷姞懒洋洋地笑道:“只想弄些什么清凉的东西吃。”

“我来!”精神已大为恢复的荆轲,蹶然而起。出了延曦阁,叫人从池中挖了肥藕,取出窖藏的冰雪,调制好了,用一只青玉盘盛著亲自捧了进来。

一看这绿白相映的颜色,夷姞便觉中意,取片藕尝,藕也爽脆甜嫩,于是两人谈著嚼著,一大盘藕只剩下一片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伸手去取,却又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手。

“你来!”荆轲指著藕说。

“不,我吃得太多了。”夷姞拈起那片藕递给荆轲,“这一片归你。”

“这样吧,一人一半。”

他把那片藕,一掰两半,数根藕丝,牵连不断──荆轲楞了一下,把那两半片藕,悄悄放入盘中,闭口不语。

“怎么?”夷姞诧异地问。

“我不想吃了!”荆轲答道:“藕断而丝连,如果一人一半吃了下去,连丝都断了!”

“嗨!”夷姞笑了,“你的心肠要软起来,比什么人都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发觉,这实在不是一件好笑的事,荆轲一向善于隐藏感情,只是她比较能够看得真切,然而她虽知道他情多而深,但也直到今天由于樊於期之死,才发觉他的感情深厚得近乎软弱──此刻的态度,更是个鲜明的证据。

这是件深可忧虑的事!夷姞在想,他入秦以后,万一对她割舍不下,眷恋瞻顾,如她哥哥所担心的,柔情消磨了壮志,那一来岂不耽误了燕国的大事,也毁了他自己的英名志业。算起来,罪魁祸首是她;变成爱之适足以害之了!

于是,刚刚才感到清凉些的夷姞,又出了一身的汗,满心烦躁,坐卧不宁。荆轲觉得奇怪,同时也有些不安,不能不问一问。

“可是受了暑,又累了,身体不舒服?”说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角,似乎有些发烫,便又忧心忡忡地说:“你可病不得啊!”

“那里来的病!”夷姞答道:“你不要瞎担心!我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地休息一下。”

“那你在这里好了。我让你!”

就这时,有人禀报,说东宫舍人求见。荆轲还未答话,已看见东宫舍人,匆匆奔了上来,于是,就在延曦阁中接见。

东宫舍人是奉了太子丹的命令,来向荆轲报告料理樊於期的后事的情形,并且要向他征询:樊於期的首级函封以后,存放何处?

“放到我这里来!”荆轲毫不迟疑地回答。

“是。那么我回头就送过来。”

“不!”是夷姞的声音,她突然出现在门口,提出反对,“应该供奉在樊馆。”

“喔,公主!”东宫舍人先行了礼,然后答道,“太子本来也想这么办,又怕供在樊馆或有差池。”

“有何差池?”

“樊将军的首级珍贵得很,怕人盗了去,到秦国献功领赏。”

“既如此就该派重兵把守。”

“是!”东宫舍人口中答应,眼却看著荆轲。荆轲自然以夷姞的意见为意见,“就这么办吧!”他说,“烦你禀告太子,说公主跟我都是这样的意思。”

“太子呢?”夷姞接口发问:“可要来看荆先生?”

“今天怕不能来了。因为看见樊将军枭首,过于悲惨……”

“好了!”夷姞很有力地打断他的话,“你不必往下说了。请回去覆命吧!”

“是!”东宫舍人行礼辞别。

荆轲把他送出阁外,懒懒地凭栏而立,什么事都不想做──他的刚刚平伏的哀戚,又叫东宫舍人给挑起来了!看到荆轲如此黯然不欢,夷姞越发自信她对东宫舍人所说的话,完全不错。如果拿樊於期的首级置于荆馆,这对荆轲是个朝朝暮暮都能感受到的刺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把情绪平伏下来。尽这一夏天的功夫,她要帮助他活泼天机,培养浩然之气,然后,在他动身的时候,想个办法激起他的悲愤,昂扬他的壮志。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调整他的心境,才能保证他入秦的任务,必如人意。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她筹划好了一切。她非常快乐,内心充满了一种庄严的感觉,她为她自己的决定感到骄傲,因为那只有她才能做到,而且也只有她才能发觉整个事件的症结,而需要作这样一个决定。当荆轲成功以后,没有人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了解荆轲的情感,作了最好的疏导和培养,荆轲也许不可能收功于五步之内!

这份功劳将要被埋没,似乎是个遗憾。然而比起对荆轲的爱,这个遗憾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帮助荆轲,克保全名,始终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丈夫,她就虽死无憾了!

于是,夷姞这天回城,深夜又到东宫去看她哥哥,她有许多话急于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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