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为了表示诚意,提前履行约定,将两个卫的两千马步军送给朝廷,再加上协助韩建的原朱友恭部下,以及这几日临时应募而来的数百丁壮,随行护驾的兵马总数达到了五千,与来时相比,声势大了许多,可惜的是,全军上下,都已经知道朱温的大军近在咫尺,士气不高。
形势紧迫,不得不星夜兼程,三日的路程缩短到了两天,第三天辰时,队伍就进入了华州境内,这时,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报:华州城已经被朱温的军队给包围了!
韩建与李茂贞一样,对朱温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听到消息之后,当即脸色煞白,嗫嚅道:“前进无路,后退无门,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晔强压下满腹的狐疑,让斥候细细禀报。
按照斥候察看到的营帐估算,华州城下的敌军总兵力在八千到一万之间,但是从潼关方向还在源源不断的有增援赶来。
敌军在离城墙两里地左右,构筑环型营垒,看起来是打算长期围困,不过,由于时间短、兵力不足,营垒目前只是个简单的框架,并且没有完全合围,仅仅是封锁住了四座城门左右两侧两三百步的范围。
韩建听完之后,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惶恐:“陛下,朱温此举与当年包围凤翔的手法一模一样,咱们可不能自投罗网啊!”
“韩卿的意思是去凤翔?”李晔摇头否决:“此去凤翔,至少还要走六七天,龙五和朱友恭本事再大,也不能挡这么久。”
“陛下,臣以为围困华州的才是朱温的主力,袭扰长安的,不过是一支偏师。”
李晔想了想,看着斥候,追问道:“华州敌军中,有多少骑兵?”
斥候不假思索回道:“小的仔细看过:全军上下,最多不过五百骑。”
凝神听了半天的陈留把大腿一拍,“臣明白了——朱温把兵马分做两路,骑兵走河中迂回,路程虽远,但骑兵的速度快;步兵以张厚为前导,经崤函山道入关,在关中会师。”
“不错。”李晔当即表示认同:“朕在何处,朱温便在何处会师。”
“陈留,耀威,以你二人之见,该何去何从啊?”
陈留看了下崔耀威,后者稍加思索,沉声建言:“陛下,微臣以为,华州城外的敌军虽众,但兵力分散,仓促之间,难以完全集结起来,我军只要集中兵力,击破营垒,快速通过,应该没多大问题。”
陈留连连点头:“崔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我军斥候既然已经发现敌军,那敌军斥候想必也知道了咱们的虚实,事不宜迟,请陛下早做决断。”
李晔点点头,高声道:“太子!”
“父皇,儿臣在此。”
李裕从李晔身侧转出,拱手行礼。
“朕命你率领炮车营开路。”
“儿臣遵旨。”
“炮车营”的存在除了崔耀威和龙五略知一二,陈留、韩建和申无悔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有些茫然。
“炮车营乃是朕亲手所建的新军,由太子亲自统领。”李晔说道:“韩卿,可还记得日前你与茂贞给朕下套的事?嘿嘿,当时把茂贞吓了一跳的‘轰天雷’就是炮车营的杰作。”
韩建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陈留,申无悔,朕命你二人给炮车营掠阵,一旦太子击破敌军营垒,你们便率军突击,务必一鼓而擒!”
陈留和申无悔当即上前领命。
李晔看着韩建,笑言:“韩卿,马背上不够高,来,到龙辇上来,居高临下,好看个清楚。”
能与皇帝同辇的,除了皇族中辈分较高的亲王和个别特别亲近的兄弟之外,只有最受宠信的臣子才能得到这种恩宠,韩建听了,心底泛起一股暖流,忙不迭叩头谢恩。
正午时分,李晔的大军顺利抵达华州城西门外,在他们的面前,早已得到消息的张厚集结了三千步军,在简易的营垒后严阵以待。此时,华州城外的敌军总兵力在九千左右,不过,由于担心城门出兵内外夹击,不得不在四座城门外派驻重兵,这三千人马,已经是暂时能机动的极限了。
当然,张厚的要求很低:今天只要让皇帝进不了华州城,目的就达到了,等到明天,自己的兵力就会超过一万,而梁王亲自率领的骑兵,应该很快赶到,到那时,数万大军,四面合围,皇帝就成了瓮中之鳖。
三辆蒙着黑布的马车在两百名弓弩手和五百骑兵护卫下,一直推进到敌军营垒前150步方才停下,随车数十名黑衣少年在太子的指挥下掀开布幕,有条不紊地将车上的物件搬到地上。
韩建远远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堆长短不一的木头、些许黑黝黝的铁器、几根绳索,还有一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铁箱子。
紧接着,黑衣少年们忙碌起来,挥动铁锤,将这些木头、铁器和绳索拼接起来。
战场两端,敌我双方的近万人马,无数只眼睛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衣少年们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故,“乒乒乓乓”的敲击声,竟然比战鼓还要让人紧张。
一炷香左右,三辆投石车的雏形显露出来,对面的敌军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这三辆投石车比军中常用的小了一号,抛射的砲石和距离可想而知。
张厚嘿嘿一阵冷笑,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来人,把咱们的投石车推一个过来,让他们瞧瞧。”
数百名军卒在校尉指挥下,齐声喊着号子,“嘿呦、嘿呦”地把架设在营垒内侧的投石车往这边推。
韩建大失所望,摇头叹息:“陛下,照这投石车的形制,十斤的砲石,估计连五十步都到不了……”
李晔反问道:“如果用两三斤的砲石呢?”
“两三斤?”韩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两三斤的砲石砸在城墙上,顶多留个白点,不顶用啊!”
“哦,是吗?”李晔轻笑道:“韩卿再想想,落在李茂贞边上的砲石,顶不顶用?”
韩建正在发愣,前面的黑衣少年已经将一个点着火的小铁球放在投石器上,随着太子一声令下,绞盘松开,皮套带着小铁球腾空而起,火星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圆弧,“嗖”地飞了出去。
张厚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蒋玄晖在山涧沟里被炸的图景,心中一凛,狂呼道:“快,散开!”
话音未落,顺手拎起一面藤牌护住头面,蹲在墙壁后侧。
“嘭”,铁球落在营垒前面两丈处,炸出一个大坑。
太子远远望见,下令调校。
张厚探出脑袋一看,知道大事不妙,当即下令:“全军听令,向南北两门撤退,这营垒,咱们不要了。”
龙辇上的李晔眺望敌军营垒内旗帜杂乱,嘴角露出一丝得色,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朕亲自设计的这便携式投石车,可随时拆解,随时装配,可远可近,进可摧城毁寨,退可灭其锋锐,堪称神器。”
韩建缓缓点头,嗫嚅道:“老祖所授,自然是神器!”
太子调校完毕,三辆投石车一起发射,炸弹准确落在营垒内侧,三声巨响,收割掉十几条人命,还将墙壁炸出一个豁口。
炸弹接二连三落下,宣武军营垒上面很快笼罩在浓重的硝烟中,受伤军卒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敌我双方,全都为之动容。
连续投射了二十多枚炸弹之后,太子发现正前方的营垒里面敌军已经逃散一空,当即命令停止,陈留和申无悔率领骑兵发起冲锋。
一场攻防战,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