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陆早早会说出这样的话,谢洄年很突然地怔愣住了,整个人像是被一闷棍敲打在了骨头上,后背僵硬一片,陆早早就在谢洄年愣神的时候把手从他掌心当中抽出去。
谢洄年愣神好几秒之后嘴唇微张,其实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唇始终保持一种微微开阖的状态,像是被关停的按钮,陆早早也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了被子里面。
“我好累啊,谢洄年,我要睡觉了,晚安。”
谢洄年嘴唇轻微闭合,发出一句无声的晚安。
六七月份梅雨季,雨水的含量简直过分超标,像是要把天地万物都统统倒灌成一片河流,空气里面的湿度也很高,感觉能把人心也压得潮湿,变得沉甸甸的。
因为是炎热的夏季,空气里面带着一股潮湿的闷热,但是傍晚起风的时候又有一点凉,夏季的天空好像一直不是那种很深沉的乌黑,或多或少透露出一种幽幽的蓝调。
雨水敲打在玻璃上面,带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陆早早眼睛闭紧着,谢洄年压根无法得知陆早早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转头去看窗户,雨水缓缓从玻璃上面滑落下来,带来一层透明的水痕,灰蒙蒙的。
这样的天气,这样一个疲倦又经历了诸多事情的傍晚,让谢洄年的思绪无可避免地倒回到那天。
人回忆起痛苦需要什么样的勇气?——谢洄年其实并不清楚,也无法详细说出来,但是人在经历巨大痛苦的时候,是真的会感觉全身的血液倒流,意识眩晕不清,甚至连呼吸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身体上所有的感觉好像都摇摇晃晃地停摆了,只有心脏一刻不停地狂跳,像是要跃出胸腔。
那天的雨好像在一瞬间就下大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那股厚重的血腥气瞬间占满谢洄年整个鼻腔,他手不受控制地抖得好厉害,视线在房间里面快速地环视一周,并没有陆早早的身影,好寂静,房间里面好寂静,像是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但与之相反的是陆清婉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重重累计起来的泼天不安。
陆早早的房间其实和谢洄年当初梦里面的差不多,很整洁干净,摆放着的东西全部都一览无余,收纳得整整齐齐,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品,从她的房间望出去,能看见郁郁青青的一片,还有那棵高大的蓝花楹树。
越是相似,谢洄年就越是害怕——
陆早早其实也应该在无数个夜晚蜷缩成一团,蒙着被子在幽静无声的黑夜当中摸摸啜泣,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陆早早也总是被漠视、被忽略、被冷淡地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的每一个白天黑夜当中陆早早都在想些什么。陆早早也一点点在青天白日之下变成透明人,流失掉所有的精力。
然后,就跟梦里一模一样地,迎来最后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