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恭尼回答说:「我掷了。」说着他就掷下骰子。坚战把阿周那也输去了。
重重灾难使坚战王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他满眼泪水,说道:「国王啊,怖军,我的弟弟,是我们战场上的指挥,他像因陀罗大神一样能叫妖魔心惊胆寒,他从不忍受丝毫屈辱,全世界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勇猛。我把他也作为赌注押上。」他又掷骰子,把怖军也输去了。
奸诈的沙恭尼问道:「你还有什麽可押的?」
坚战王回答:「有,还有我自己。如果你赢了,我就做你的奴隶。」
「瞧吧,我又赢了。」沙恭尼边掷边说,果然又赢了。接着,沙恭尼站起来,高声叫喊般度族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大声宣告他们五人都已成了他的合法的奴隶了。
会场的人静寂无声面面相觑。只有沙恭尼转身对坚战王说道:「你还有一件宝物。赌上它,你还可以获得自由。你不能把你的妻子黑公主也押上,再赌一回吗?」
坚战绝望地说道:「我押上她。」他不自觉地在发抖。
在尊长们的席上发出了悲叹和激动的声音。随着,大厅的各个角落都高呼起「可耻!可耻!」来了。激动得厉害的竟哭了起来。另一些人则汗流浃背,感到世界末日已经来到了似的。
难敌兄弟和迦尔纳高声欢呼。他们中间只有乐战一人低下了头,感到羞耻和悲哀,叹了一口气。沙恭尼掷下骰子,高叫道:「我赢了。」
难敌立刻转身对维杜罗说:「去把黑公主带来。去把般度五子的爱妻抓来。从此以後,她该在我们家里扫地了。叫她别耽搁,赶快来吧。」
维杜罗叫道:「你竟冲向必然的毁灭,你是疯了吗?你正像只靠一根细绳子吊在万丈悬崖之上。你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看不出危险,可是你一定会掉进深渊去。」维杜罗这样斥责了难敌後,就回头对在场的人说:「坚战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权利,他就没有权利再押黑公主了。我看俱卢族的灭亡就在眼前了。持国王的儿子不顾善意的朋友的劝告,已经走上到地狱去的道路了。」
难敌听了维杜罗的话勃然大怒,就对他的车夫如意说:「维杜罗妒忌我们,害怕般度族。可是你不像他那样。你赶快去,去把黑公主带来。」
25黑公主的受难
如意受了主人的差遣到黑公主那儿去。他对黑公主说:「公主啊,坚战王掷骰子入了魔,赌得把你也输去了。现在你是属於难敌了。我受了难敌的差遣,带你去做他的侍女,在他家里干活,从此以後你就是侍女了。」
黑公主,举行过王祭的皇帝的配偶,给这个古怪的消息惊呆了。她问道:「如意,你说什麽?哪一个王子会拿自己的妻子做赌注?他没有别的东西下注了吗?」
如意回答说:「他把你押上是因为他输去了一切财产,除你以外没有别的可押了。」於是他告诉公主一切经过,坚战王怎样输去了一切财产,怎样丧失了四个弟弟和自己以後又押上了公主。
黑公主听了这个消息,虽然心痛欲裂魂飞魄散,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勇气,双目射出怒火,说道:
「车夫!你回去。去问问那个赌博的人。是他先输了自己的,还是先输了妻子的。要当众问他。把答覆告诉我以後,你才能带我走。」
如意回到大会上,把黑公主提出的问题问坚战王。
坚战王默默无言。
於是难敌吩咐如意去把黑公主带来让她亲自问她的丈夫。
如意又去找黑公主,很恭敬地对公主说:「公主,卑贱的难敌要你到大会上去亲自问你的问题。」
黑公主回答说:「我不去。你回大会上去,提出这问题,叫他答覆。」
如意照着她的话做了。
难敌大怒,对他的弟弟难降说:「这个人是个笨蛋。他害怕怖军。你去把黑公主带来,就是拖也得把她拖来。」
坏心眼的难降接到这个命令,立刻欢天喜地飞跑着去执行。他到了黑公主所在的地方,高叫道:「喂,为什麽还不快去?你现在是属於我们的了。别害羞,美丽的夫人。我们赢得了你,你该称我们的心才是。快到大会上去吧!」他那样迫不及待,好像是要用暴力拖她走。
黑公主站起来,浑身发抖,满怀悲痛,向持国王的王后後宫跑去,想到那里避难。难降紧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大会上。
黑公主一走进会场,就抑制自己的悲痛向在座的尊长们求援。她说道:「这位国王受了精通赌博的坏人的欺骗,自己陷入了圈套。你们怎末可以允许他把我作为赌注?他自己既是已经失去了自由,怎末还可以继续下赌注?」然後她伸出两臂,抬起眼来,眼泪汪汪,带着呜咽声,陈诉道:
「如果你们爱过也尊敬过生育你们、哺乳你们的母亲,如果你们也珍视过妻女姐妹们的体面,如果你们相信神明,遵守正法,那末就不要让我落进这种比死亡还残酷的灾难中吧。」
这一阵凄厉的哭诉声像一头受伤垂死的小鹿的呼声一样,尊长们听了都悲伤羞愧得垂下了头。怖军这时再也耐不住了。他怒吼一声,声震四壁,藉以宣泄满怀气愤,对坚战王辛辣地说道:「放荡无耻的职业赌徒尚且不会把跟他们同居的娼妇作为赌注,而你啊,比那些人还坏,居然把木柱王的女儿扔给这些暴徒去随意支配。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邪恶了。你就是罪魁祸首。偕天弟弟,取火来。我要用火焚烧他那双掷骰子的手。」
阿周那温和地劝阻怖军说:「你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粗暴的话。我们的敌人企图把我们也诱入他们的罗网,激我们去干坏事。我们不要顺着他们,受他们愚弄。要多加小心。」
怖军以超人的自制力忍住了怒气。
持国王的一个儿子名叫奇耳,看到黑公主的悲痛,心中不忍,站起来说:「喂,刹帝利种姓的英雄们!你们为什麽不作声?我知道自己年少,不当发言,可是你们的沉默逼得我非说不可了。听吧。人们安排了一个周密的计划邀请坚战,引诱他参加这次赌博,又让他把这位夫人押作赌注。可是他是没有权利押上她的,因为这位夫人不属於坚战一个人。凭这一点,这个赌注就不合法。何况坚战把她作为赌注时自己已经丧失了自由,他自己既然已经不是一个自由人了,如何还可以再把她押作赌注呢?此外,另有一个反对的理由应该提出来。按照掷骰子的规则,任何一方都不能要求对方押上指定的赌注。现在黑公主的作为赌注却是沙恭尼提出来的。如果我们考虑到以上各点,我们应该承认,我们赢得她并不合法。这就是我的意见。」
当年轻的奇耳这样勇敢地申述自己意见时,在座人们的天赋的智慧顿然放出光辉,照亮了他们的心灵。场中响起了震耳的欢呼。他们喊:「正法保全了,正法保全了!」
这时候迦尔纳站起来说:「奇耳,你忘记这儿有长者们在座了。凭你的年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轮得到你来制定法律吗?你愚昧无知,轻率鲁莽,伤害了生养你的家族。你像钻木取火时的火要烧掉生火的木头,你又像一只恶鸟要沾污自己的巢。在最初,坚战还是自由人时,他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一切,这当然也包括黑公主在内。因此黑公主早就属於沙恭尼了。这件事已经无可争辩。连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现在也是沙恭尼的财产了。喂,难降,把般度五子和黑公主的衣服剥下来交给沙恭尼去吧。」
般度五子一听到迦尔纳的残忍的言语,感到自己必须把最严重的考验一直忍受到底。他们脱下了上衣抛掷过去,让大家知道他们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维持荣誉和正法的。
难降看到这情况就走向黑公主,准备用暴力去夺取衣服。黑公主感到地上已无人能救助她,在悲痛绝望中她祈求天神垂怜援助。她哀哭道:「宇宙的主宰啊!我所崇拜信仰的神啊!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别扔下我不管啊!你是我仅有的救星了。保护我吧。」说着,她就晕过去了。当可恶的难降恬不知耻上前去拉黑公主的长袍时,善良的人们浑身战栗,把眼光避开。就在这时候,天神慈悲,一个奇迹出现了。难降怎末样也不能剥光她的衣服。他剥去了一件,她身上又出现了一件新的。不一会儿,会场上就堆积了一大堆鲜艳的衣服。难降剥得精疲力尽,只得停止,坐下来休息。看到这件奇事,全场震惊,善人们赞美天神,掉下泪来。
怖军嘴唇颤抖着高声发出一个可怕的誓言。他叫道:
「我若是不撕开这个婆罗多族的败类,这个万恶的难降的胸膛,喝乾他的心头热血,那就让我永远进不了祖先所在的天堂。」
忽然起了一阵胡狼的咆哮声。各处传来驴子和鸷鸟的古怪的惨厉的叫声,预示着灾难临头。
持国王明白这场风波会成为毁家灭族的因由,这一次他采取了有智慧有勇气的行动。他把黑公主叫到身边,用温言软语安慰她。他又回头对坚战王说:「你是个毫无过失的人,所以你不会和人作对。望你宽宏大量,饶恕了难敌的恶行,把这件事全部忘怀了吧。把国王和财产以及别的一切都拿回去,恢复你的自由和幸福生活,回天帝城去吧。」於是般度五子离开了这座可恶的大厅,惊疑颓丧,心神不定,觉得突然解脱,彷佛奇迹。可是这样的好事没有继续很久。
坚战王和他的兄弟们走後,俱卢族的宫廷内发生了长时间的激烈的争辩。难敌受了难降、沙恭尼和别的一些人的煽动,责备父亲不该破坏他们的周密计划,以致功败垂成。他引证祭主的格言说,为了毁灭强敌可以不择手段。他又夸张地描述般度五子的勇猛,认为要想击败他们,除了利用他们的高傲和自尊心使用计策以外,别无他法。而具有自尊心的刹帝利是不会拒绝掷骰子的邀请的。於是难敌又设法得到溺爱他的父亲的万分无奈的不祥的允诺,再一次引诱坚战王来掷骰子。
他们随即又派遣一个使者去追赶回天帝城的坚战王。坚战王还没有达到目的地就给使者追上了。使者以持国王的名义请他回去。坚战王听到这个邀请,说道:「祸福天定,不可避免。如果我们还得掷一次骰子,那也只得去掷,别无他法。对掷骰子的邀请,要保持荣誉,就不能拒绝。我只有接受。」这正如广博大仙所说的:
世上哪有金色的羚羊,
可是罗摩还要去追赶。
每当灾难降临时,
人的理智先混乱。
坚战王回到了象城。在场的人都劝阻他,可是他仍然坐下来跟沙恭尼赌博。他好像成了恶魔所播弄的玩物,用自己的受难去减轻人类的痛苦。这次的赌注是这样的:失败的一方和他的兄弟们被放逐到森林里去过十二年,第十三年还要隐姓埋名度过。如果在第十三年给人认出来了,还要重入森林继续流放十二年。不用说,这一次坚战王仍然失败了。般度族於是像一般入森林修道的人一样发出了誓言。这时,所有在座的人都羞愧得低下了头。
26持国王的不安
般度族出发到森林里去的时候,人民中间起了一片喧嚷恸哭声。他们蜂拥到街道上,爬上了屋顶,攀登上高塔和大树,看着般度族远行。这些王子们过去本来是惯於乘镶着珠宝的车子,或是骑威严的大象,在吉祥的音乐声中走动的;现在却在羣众的悲嚎声中靠自己的两足跋涉长途了。这时四面八方都是哭喊声,他们喊道:「天哪!天哪!天上的神难道看不见这种情形吗?」
瞎眼的持国王把维杜罗叫来,要他讲一讲般度族被放逐出走时的情形。
维杜罗回答说:「贡蒂的儿子坚战王走的时候脸上蒙着一块布。怖军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臂走在他後面。阿周那一面走一面往地上撒沙子。无种和偕天满身涂着尘土紧跟着坚战王。黑公主和坚战王同行,披散头发遮住了容颜,泪如雨下。祭师烟氏仙人伴随着他们,唱着赞颂死神阎摩王的吠陀经文。」
持国王一听到这些话,心中更惊慌更害怕了。他问道:「老百姓们怎末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