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寄欢又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里亦满是痛苦:“回不来?你又要让我失望吗?”
“你知道吗?三年前,我被抓进大牢,他们拿锁链锁着我,他们故意敞开着刑讯室的门,让我看里面血迹斑斑的刑具,我没有怕,我一点都不怕。”
“因为我坚信,我爹会来救我,我爹是天下第一神断,是老百姓嘴里最崇敬的青天,他能断那么多冤假错案,我坚信他一定能救我,救祖父……”
“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我等到舅舅的尸体被拖出来,我等到舅母触墙自戕,我等到表哥奄奄一息,结果就等来你的一纸休书,你休了母亲……”
没有人知道,她一闭眼,眼前全都是血,全都是炼狱一样的惨状。
“你们要救我,你们要用这样的方式救我,可我不需要,我宁愿死在那里!我早就死在那间大牢里了,你又要我活着,你拿着母亲的遗物刺激我……”
云寄欢突然变得歇斯底里,眼泪像是决堤一般,才疗愈成型的心防,再一次崩溃。
秦携揽住摇摇欲坠的人,贴着她的耳朵,柔声呼唤她的名字。
“寄欢,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没事了……”
云寄欢撑着他的手臂,从那铺天盖地的血色里挣扎出来,朝云惊鹤恹恹道:
“我很累,很难受,但我得坚强,至少表面上要装得很坚强,我骗得过飞絮,骗得过徐季白,但骗不过你,你总是用那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我,所以我不想见你。”
秦携心狠狠一揪,她何止是骗过了飞絮,她也骗过了他。
他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她已经痊愈了。
她没有他想象着那么坚强,却又比他想象中的坚强。
云惊鹤亦心如刀割,这场灾祸里,没有谁是安然无恙走出来的。
“是爹爹无能,是爹爹说错了话,爹爹一定为你祖父昭雪,还沈家一个公道,那时,囡囡可以原谅爹爹吗?”
云寄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着他疤痕斑驳的双手。
三年前,他从千里之外日夜疾驰回京,结果中了埋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马蹄生生踩断了手腕,至今握笔都是发颤的。
命运为何要对她要如此捉弄她?给了她如糖似蜜的十七年快乐时光,为什么又要亲手把它摔得粉碎,让她尝尽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云寄欢道。
云惊鹤突然泪涌夺眶。
他想起和沈澜见的最后一面。
沈澜倚在大牢的木栅栏上,伸手夺过他手中的休书,恶狠狠地对他道:
‘云惊鹤,护好女儿,她要是有事,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但很快,她又说了第二句:‘暮山紫是我最爱的花,云惊鹤是我最爱的郎君。’
女儿心里也一定有他,一直都念着他。
云惊鹤推开秦携,伸手把云寄欢狠狠抱在怀里。
“其实爹爹知道,你来看过我,我受伤的时候,第一天晚上你就翻墙进来了,爹爹知道,因为梯子是爹爹准备好的,爹爹知道你会来。”
云寄欢挣了挣,没挣开父亲的怀抱,但很快,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云寄欢挣出来,往后退了两步:“说了不要靠近。”
云惊鹤狂打喷嚏,一边打喷嚏,一边问道:“你养狗了?”
秦携在旁看的哭笑不得:这是冰释前嫌了,还是他们压根就没闹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