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张国淦说,“总要想个打开僵局的法子才好。”
段祺瑞对靳云鹏、傅良佐与王揖唐这个“三人小组织”也颇为不满。不过,他御下有一样长处,是从袁世凯那里学来的,事情弄糟了,总觉得自己领导无方,不愿归咎部下。所以此时只问:“你们看,下一步棋怎么走?”
“今天是绝不会讨论参战案的了。为了留个相见的余地,我看可以让吴镜潭的马队出动了。”张国淦又说,“府里来电话问过。”
“府里怎么说,”段祺瑞问,“唯恐天下不乱?”
“案子盖了大总统的印提出,在这件案子上,府院的立场是一致的。”
“真的?”
“真的!”
“我看未必。”段祺瑞说,“如果你有把握,立场一定会一致,我就要提出解散国会的建议。”
“这怕有点问题————”
“有十足的理由,”段祺瑞不容他表示反对的理由,“国会搞到今天这种样子,不顾国家的利益,就是自绝于人民,代表资格,当然不存在。”
“总理的话很透彻。”倪嗣冲连连点头,“国会议员是不是想当下去,完全要看他们自己了。”
张国淦默然。对未来的发展,他看得很清楚,参战案一定通不过,段祺瑞亦一定会呈请总统解散国会,那一来黎元洪将遭遇到极大的难题。
“翼青,”段祺瑞对靳云鹏说,“你打电话给镜潭吧!”
于是靳云鹏到另一间空屋中,打电话给吴炳湘,请他派马队驱散公民团,然后又打电话给在陆军部留守的张世钧,告诉他这出戏吹尾声了。
“明天召集一次临时阁议吧!”段祺瑞交代张国淦,“定在上午十点钟。”
“议程呢?”
“问问大家的意见,如果参战案通不过,内阁该怎么办?”
“这,”张国淦很婉转地说,“是不是私下向大家征询意见,比较能够探出其意?”
“不!我希望大家公开表示意见。”
张国淦是秘书长,建言不纳,唯有奉令行事,打电话到国务院秘书处,关照连夜发召集阁议的通知。
段祺瑞准十点钟到了国务院,随即进入会议室,放眼一望,不由得愣住了,阁员还只到了一个————教育总长兼代内务总长的范源濂。
“今天怕要流会了。”张国淦听说总理已到,匆匆赶了来,手里拿着一大沓信。
“怎么,都请假?”
“不是,都辞职了。”说着将手中的信一扬,“一共四份辞职书。”
“哪四位?”
辞职的四总长是外交伍廷芳、法务张耀曾、农商谷钟秀、海军程璧光。此外交通许世英、财政陈锦涛则因他案先后去职,代理的次长都出差去了,以至于只有一个范源濂出席阁议。
这样子从内部来倒阁,为段祺瑞始料所不及。当时走到范源濂面前,伸手相握,很感激地说:“静生,多承不弃,感激之至。”
“总理身系重任,总以委曲求全为贵。”
“委曲而能求全,我亦甘受委屈,”段祺瑞不愿多谈,连声说道,“多谢,多谢!”说完,将手放了开来。
于是范源濂鞠个躬走了。段祺瑞在他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好半天不作声。
“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总理何必问理由?真正的理由,不会形诸文字的。”
“伍、程辞职,不足为奇,他们本来就是西南那面的;张镕西辞职,一定是为昨天的事引咎。我就不明白,何以谷九峰亦跟我捣乱?”段祺瑞问,“君劢在不在?”
“秘书长,”有个秘书推门进来,一看段祺瑞也在座,便先向他行了礼,然后才向张国淦作未完的报告,“公府丁秘书长有电话。”
“一定是说昨天那件事。”段祺瑞站起来说,“跟丁佛言谈完了,到我那里来。”
果然,段祺瑞料得不错,丁佛言告诉张国淦,西南方面由孙中山领衔,岑春煊、章太炎、唐绍仪、唐继尧联名,电请黎大总统惩办滋扰国会的伪公民团分子。
“这件事非严办不可。”丁佛言说,“为段总理设想,应该赶快发布这个命令,越快越好。现在流言很盛,你总听到了吧?”
“什么流言?我没有听到。”
“只说一点好了,公民团的代表是陆军部的职员,可以想见幕后指使者是谁。”
张国淦在电话中报以长叹,说得一声:“我知道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到得段祺瑞的办公室,只见张君劢也在那里,看到他,都住了口。张国淦便将丁世峄的话转告了段祺瑞,赞成立即发布严办公民团的命令。
段祺瑞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照这样子,是往妥协的路子上去走。发布命令以后,下一个步骤如何?现在就得研究。请你打电话给又铮,马上来。”
张国淦如言照办,等办好严惩公民团的“府稿”,派人送出,徐树铮也到了,一起在总理办公室密谈。
“你大概还不知道,”段祺瑞对徐树铮说,“今天召集临时阁议,只到了一个范静生,其余的都辞职了。”
“这也不是意外。”徐树铮说,“正不妨趁此机会,改组内阁。”
“是的。”张国淦乘机进言,“参战案通过了,要成立国防内阁。不如先改组,容纳了国会中最大的两派,参战案自然就能顺利通过。”
段祺瑞不作声,只看了徐树铮一眼,意思是要他来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