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在怨朕了。”
许文贤不说话了,只微微抬眸,看向窗外那棵松柏。
先人啊先人,为何不知人心易变,也不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
而今即便是知道许家并无谋反之心,即便是知道许家人丁凋落,皇帝依旧提防着他。
许文贤轻叹。
皇帝若有所感,“许泽,你不答,便就是默认了,可即便今日是许老爷子坐在这里,朕依旧也要说一句公道话,许家一事,怨不得皇室,先皇所为,固然让忠臣寒心,可满朝文武皆为许家说话,试问谁能安坐皇位?”
许愿击鼓鸣冤以后,皇帝也思索过这个问题。
许家被冤谋反一事,如果是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转变。
而后他发现,不会改变。
许家被做局,污蔑谋反,表面上是因为先皇欲战而许家不愿,意见不合,政见不一。
但抛开这个问题,许家势大且独树一帜,才是导致许家一案的元凶。
有许家这样的臣子,没有谁能安坐皇位,包括他。
对比之下,沈家便聪明多了,沈家只有沈翊杰一人做了太师。
沈一川虽也入仕,但也只是领了一个闲职。
比起入仕为民,沈家更重视培养学士,不争不抢,没有功利之心。
“皇上所言不假,许家当年的确如日中天,有这个下场,草民不敢恨,可许家满门若是怨,也不会遣散学子,领下流放的圣旨,离开京城。”
许文贤说着,语气冷了下来,他看着皇帝,受伤的腿也隐隐作痛。
“可皇室不该赶尽杀绝,便是赶尽杀绝,也不该动我的姐姐,她既嫁入皇室,便是北家的人,当年先皇求娶长姐时,也曾对天发誓,会一生一世对我姐姐好,可结果呢?虎毒不食子,我都不敢想象我姐姐是经历了什么,失望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带着孩子一起自尽。”
许文贤声音颤抖。
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多年,许文贤经历了无数次打击,都没有今日之痛。
“皇上没有经历过草民之痛,何来的脸面说许家不该怨皇室,我就是怨恨,那也是理所应当。”
“许泽!”皇帝气极了。
可许文贤依旧冷冷的看着皇帝,继续道:“你当许家满门惨死时,不曾血流成河吗?你当我姐姐带着自尽时,没有挣扎吗?你当我这条腿被活活打断,跳崖时心中不绝望吗?许家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落得家破人亡,我不若是不怨,那我们这些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叫做活该!”
积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话一朝吐露。
许文贤冷冷看着昔日的同窗,今日的皇帝。
见他错愕,心中终于畅意了许多。
皇帝看见了许文贤的腿,大概是因为站久了,又或者是因为太过于激动,即便杵着一根拐杖,也在颤抖着。
许久,皇帝道:“朕查过,当年派去道凶手,不是先皇派去的。”
先皇虽恨,可自己的妻子也是许家人。
更何况,许家势大,一朝满门被屠,指不定会适得其反。
所以,那些凶手,并不是他指使的。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今日前厅还有宴会,皇上若是无事,草民便告退了。”
皇帝看着许文贤,一时间竟不知是因为治他忤逆,还是应该趁此机会,好好说和。
许文贤见状,杵着拐杖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皇帝道:“昨日沈太师请辞,许泽,你应该明白吧。”
许文贤步伐微顿,而后道:“沈家不欠许家,草民所求,会自己争取。”
“二十年前,你是京城赫赫有名大才子,朕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因许家一事,被贬大臣不少,储君之位也悬而未定,许泽,朕相信你能重现许家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