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之夜本来选在学校礼堂,但梅伦小姐很有实力,不仅联系到了报社拍照登版,还把剧场挪到了市政厅。
虽然戏剧课是选修,但她将真切地陪伴这群学生直至毕业,现在大多数学生又基本都在申请大学,所以这会是最后一次实践作业。
拥抱完梅伦小姐后,遗朱准备入座,却瞥见海因茨像来看自家孩子文艺汇演的家长。
他没主动靠近,专程和海因茨隔了一个座位。
姗姗来迟的兰德尔,毫不客气地拎着只箱包,坐在二人中间的位置。
海因茨:“散场后回学校吗?”
兰德尔:“散场后回家吗?”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遗朱其实想回学校,但他不想和海因茨同行,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独自跑路。
他索性学兰德尔玩模糊处理,两边都不给回复,站起身去后台了。
在《酒神的伴侣》幕帘展开之前,兰德尔还低声问了海因茨:“他向来这样任性,你不要责怪。”
这话一听就是亲眷才能说出口的,短短两句就将遗朱和海因茨划出界限。
想起兰德尔让自己教导遗朱的初衷,海因茨的嘴角扯出冷嘲的笑意,他毫不客气地复述出来。
“‘让他听话一点,做事情需要讲分寸’,这话分明是你说的吧?”
“你知道我是他哥哥吧?”兰德尔百无聊赖地折着帽檐,态度和以前判若两人,“所以他随心所欲也没关系。”
海因茨觉得自己真应该绕着这兄弟两人走。
兰德尔倒是一派闲适,从箱包里掏出宝丽来的中画幅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幕帘。
身穿紫色绸袍的酒神自观众左方上,常春藤让他永恒葆有青春,葡萄藤从足底向上蔓延,那张脸孔再适合纵情不过。
海因茨本该为自己的想法而告罪,但他盯着遗朱手里伪装成酒神杖的迅捷剑,却觉得该忏悔的另有其人。
端着相机的男人似乎觉得并无不妥。
可惜凡是领主,都喜欢把自己的佩剑悬挂在最想展示的领地,以示荣耀和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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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都,桑榆大街。
烟雾重污染事件和大罢工风波结束后,市政区的防护人员多了一倍,晚间八点以后,在附近街区闲逛的人,大概率会被要求出示夜晚通行证。
哨岗里的警官戴着银色盔帽,身穿狮头链扣的立领斗篷,脖子上还挂着警哨,在闸机旁观察人流,决定放行和扣押。
此时,从夜雾里走出来今晚他第一个怀疑的身影。
哨岗里的男人倾身向一旁的人请示:“警司,前边那个男人手里似乎拎着一把剑。”
车里的男人只穿了常礼服,肩章上戴着高级警司的警衔,他没有红白执勤袖条和警哨,只等完成这最后一站的巡视。
他把遮住眉眼的盖帽摘下来,那双紫色的眼睛似乎能剥开层叠的夜雾,先辨认出了玛森公学的深蓝色校服套装。
他说道:“市政厅有玛森公学的学生。”
哨岗上的卫兵明白了他的决定:“放行吧。”
遗朱拎着迅捷剑,畅通无阻地通过闸机,倏忽间起了点好奇心,回身想瞥一眼车内的装饰。
闸机的冷光灯照出他的轮廓,车内的男人先看见他深血琥珀的眼睛。
克劳德毫不迟疑地推开车门。
“等等,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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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朱因形迹可疑被逮捕了,还是被欠自己债的人。
去警厅的一路上,克劳德只字不言,秉公执法,似乎和他素未谋面,亲自押他回警局拍照取证。
等到了警厅,克劳德亲手将相机架稳,调试设备的时候眼都不抬:“什么名字?”
遗朱又不能上缴迅捷剑,只好求他念一点旧情,特意说:“……乔。”
垂头摆弄镜头的男人,不留痕迹地嘴角往上,下一秒又恢复冷峻。
“你想留案底?”
遗朱想,完蛋了,他可是守法遵纪好公民,况且他还没毕业。
不敢再怠慢,遗朱只好实话实说:“克莱蒂亚·弗里茨。”
克劳德的手滞了一下,心底的骇然不过一闪而逝,因为他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在圣玛丽安村对个人身份严防死守。
实话实说,遗朱有些怕他记恨自己,甚至示弱一般加上一句:“或许您可以叫我……克莱尔?”
看着自己魂牵梦萦的青年,克劳德从挣扎到接受只用了三分钟。
他当着青年的面把照片洗出来,遗朱几乎以为自己明天要被全市通告了。
“克莱尔。”克劳德面无表情,“现在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