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晚有多疯狂,模型变成真车,他带她在郊区飙车。
两侧的树如影子,跑车在黑夜中风驰电掣冲过路口,以不要命的速度轰响了寂静的郊区,沈逸双手握着方向盘,她在风中高扬胳膊,心脏仿佛悬在空中,一下一上,那一刻,她忘却争吵,明白了他说的感觉。
车停下,他们下车,并肩坐在路边。
沈逸笑问:“刚刚怕不怕?”
周京霓诚实说:“有点儿。”
沈逸哈哈大笑,“万一我失手,咱俩可要一块死了。”
周京霓剁了剁冻僵的脚,皮笑肉不笑,须臾过去,说了句挺丧气的话,“死就死了呗,反正早晚死。”
沈逸眉眼低下来,看了她一会儿,沉着脸弹她脑瓜崩,“说什么呢。”
周京霓埋脸在膝盖上,手拨弄枯草,不说话。
沈逸忽然抓起她手腕。
看着这道细细的划伤,他沉默了,知道她这是又和父亲打起来了。
自从她外公入院,周杳杳情绪极其不稳定,之前的隐忍都爆发出来了,为了阻止父亲进来,她在医院病房拿着水果刀以死相逼,小小身板挡在门口,让她父亲滚出去,说你敢让那个女人再进家门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这些他都知道。
那日他就在电梯口,看着她使劲挣扎,还是被警卫员拉走。
她在消防门后面哭。
一门之隔,他不敢进去,怕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丢脸。
哭完后,她出来看见他,果然扭头就走,他喊她也不停,忽然她特别崩溃地吼了句,“你别叫我周杳杳!”
起这个小名的人正躺在病床上经历痛苦。
而她无能为力。
他也只能说对不起。
周京霓感觉手上的力量轻一下重一下,还有他的温度,她想抽回手解释点儿什么,可惜沈逸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问:“那母子俩回去了吗?”
她目光一顿,“你都知道了?”
沈逸没说话。
她父亲出轨有私生子的事盖的很严,但这圈子太小,何况情人回国闹,夫妻俩一定会吵架的,那一个大院的肯定知道,风声便慢慢走漏了。尤其这几天,沈逸总能听到父亲和母亲聊这事,而且事情似乎挺严重,甚至提醒他和大哥最近别和周家人走太近,免得沾惹一身腥。
可他只有心疼她,“你爷爷怎么说?”
周京霓平静抬眼,“认了。”
沈逸一刹那不知如何安慰了,结局已不尽人意,他深知说什么都徒劳。
周京霓知道他为什么沉默,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其实在他们这种家庭,很常见,权力场的男性到一旦到达一定地位,一边想要并肩作战的妻子,一边需要温柔懂他们的温顺女性,偏偏强势与柔软兼备的人万里挑一,于是无数花草为他们而生。也许不出轨不一定相爱,但在她心里,不爱可以离婚,出轨罪不可赦。
沈逸温和笑起来,大方揽过她的肩,说:“周京霓,不是还有我在吗?”
周京霓鼻子突然酸。
沈逸敲敲她脑袋,“咱俩以后出国读书,离他们远远的好吗?”
“好。”
“他们会遭报应的。”
“嗯。”她闷声应。
“不哭。”
她努力睁着眼睛,“好。”
“周京霓,快抬头看,天上好多星星。”沈逸突然抬手指向远处,“你看是不是白羊星座?”
她抬头看。
那一秒,旁边的少年垂眸看向她,直到那双漂亮眼睛中的泪光被月光代替,他才抬头,与她共望这片天地。
周京霓则收回余光。
沈逸的那句“不是还有我吗”,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周京霓心中,任由肆意生长,在身体里盘根错节,蔓延生长。此后的日子,他就像一束光,陪伴她日日夜夜,以至于很多年后,她与朋友回忆这些时光,都会就此停下。
关于沈逸。
没有任何名词能具像化形容他。
周京霓想,如果有人问沈逸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她不再年轻,有了皱纹,还是抹不掉他的存在,大概是他明明自己深陷迷茫漩涡,却仍不忘带上她前进,一步步教她把泪和苦,全部变成保护自己武器。
他是个很好的人,教养刻在骨子里,对谁都周到礼貌,却独偏爱她。
这就够了。
少时青涩不懂情爱,长成回首当时,追逐沈逸,是周京霓少女时期就怀揣心中的个人主义。
“你不在的日子,被你改变的那部分我,代替你陪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