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然喊到的何淼,目光在沈逸脸上定了定,随后耸耸肩,比了个ok的手势。
这场饭并没有不欢而散,反而各怀心事地意外热闹。
沈逸无意多喝酒,意思了一杯齐虞的敬酒就没再动过酒,也没兴趣参与酒桌游戏,最后一道菜还没上来就撂下筷子了,那头的李兆斯经历开场这档子事,更不管他干嘛,他抽了张纸擦了下嘴,看了会手机,和同样坐在角落里的何淼闲聊了几句,而后也没交谈多久,太阳落山前,打算提前退场,往外走还没出大厅,手边的包间门由内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礼貌侧身让路,就这一秒,包厢里坐在圆桌前举杯的一个纤细背影映入他的视线,随着一晃而过的侧脸,他瞳孔一缩。
周京霓?
沈逸没法确定。
他太久没见她,总认错人。
男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睇了他一眼,将身后的门带上,往洗手间方向走,同时外头走进来一个助理似的人,拿着解酒药喊了男人一声,“齐总,邵总让我帮你拿”
沈逸垂落的手,攥成了拳头,指尖发白。
顿了顿。
他返回包厢,对祁世霖说:“她回来了。”
半个小时不到,何淼帮沈逸从姑父那要来今天的会所客人名单,确认了隔壁包厢的预定人是邵淙,其他客人信息不知,但她暗示里面有领导,所以挺注重隐私,连服务生都是他们自带的人。
这一刻,祁世霖抬头看沈逸。
沈逸绷着下颌线,站在院子屋檐下一言不发,单手抄兜,修长的手夹着烟,随着一圈烟雾被徐徐吐出来,淹没锋利的眼神,他转身往外走。
会所共两层,三个包厢,一层对外,二楼的雪茄茶室只接待老板朋友。
沈逸和一群人推门而入,一眼望见倚靠坐在长桌边角的背影。
宽阔的屋内,灯光幽暗,绿色牛皮沙发上坐了一群男人在谈笑风生,唯独她冷冷清清的,面朝落地窗,窗外枯枝飘零,壁炉焰火腾腾,她只穿了条单薄的玫红色纱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卷发随着侧头的动作波动。
一个男人起身走到她旁边。
周京霓撩了把头发,红唇贴在雪茄上,低头笑着与男人说话,面对对方过界的肢体接触,也只是巧妙地往前一凑,落在任何人眼里都却像风情万种。
“哥!”
一道声音破局而来。
齐虞朝齐琰招手。
邵淙侧头看过去,眼神混了各种意思。
沈逸压根不在意别人,一手抓着外套,一手夹着烟,就静静站那儿,望着那道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周京霓转过身。
壁灯在侧,那行人随烛光扑朔成影,晃了她那双漂亮却迷离的眼。
她怔在原地。
北京那么大,重逢昔日旧人的几率要按零点零几算,可她看见了沈逸,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
周京霓想过与沈逸再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在某个约定好的地方,开场一声寒暄或者一个久别重逢的温暖笑容,但绝不是现在,一个不能随时哭的地方。
但此刻,周京霓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
她迎眸对视。
好像生怕自己哭不出来。
站在中央的人,微微抬着头,抬手抽烟,盯着她,眼神冰冷,比起过去,他给人的感觉更冰冷,甚至毫不掩饰上位者的倨傲,冷漠藏在柔和的眉骨下,一种无须声张的刺眼光辉从天而降,令人无端紧张,手心浸出一层冷汗。而他似隐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猎人,只是站在那,就浑身充满侵略性,好像要随时射杀捕捉她。
他目光上下而动。
周京霓在他的目光中很轻地眨了下眼。
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好多啊,成熟了,周正许多,有了领导者的意思,但是样貌没变,那么高,那么耀眼。
沈逸沉默地望着她,肩背笔直,手指间的烟快要掐断。
居于沙发主位的人,看着沈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动,片刻后,意味不明地笑着起身,“还是邵总会定地方。”
“抱歉蒋总,应该提前联系老板今天不招待其他客人的。”邵淙垂眸,似有所歉意,但靠在那并不动,“我现在打电话说下。”
“无碍。”蒋聿之朝空位处抬手,回头看了眼周京霓,笑眸浅淡,转而对沈逸说:“一起坐坐吗,你朋友也在。”
周京霓脊背僵了瞬。
几位老人坐直身子,互相递眼神。
蒋家和沈家这一代的父辈,将家族荣耀带上顶峰,而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剑必出鞘见血,他们在权力场上血雨腥风,长子在商场上兵不血刃,你退我让的局面来来回回几次,奈何沈降林凭借早年在京攒下的势力,最终稳坐四九城。当年这事牵动无数人,两个周家都是这场无硝烟战争的牺牲品。都说家族要分开站队才能屹立不倒,可遇到沈家,下场却是被连根拔起,站沈家的周京霓伯公险些进去,站蒋家的她父亲和爷爷全部去世。
利益的碰撞下,哪有朋友一论。
周京霓弯弯唇,笑得云淡风轻,“沈逸。”
对面的人却不应。
几秒过去,全场的人都静静看他们,准确来说,看周京霓如何应对,她笑容僵在嘴角,如今伶牙俐齿的她忽然不知所措,放下雪茄,象征性理了下裙摆,低着头往前走,“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先聊。”
沈逸看着她往外走,不再疏离漠然,转身大步跟出去。
走廊上,他一把拽住她手腕,手心用力到快捏碎那块骨头。
周京霓被他甩在拐角处的墙上时,肩膀刚好撞到木头的棱角上,疼得的她整条胳膊都麻了,差点眼泪就掉下来。
“周京霓。”他咬着字念她名字。
“”她忽然红了眼眶,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