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沈逸倒接的快,冲他们挥挥手,拢了拢围脖,双手揣兜里大步迈进门里,“孟叔叔你们慢走。”
孟筠父亲并不气,反而宽慰沈降林几句,拍着女儿的肩膀,替已经回屋的沈逸解围,“别逼孩子,工作累了就得好好休息,现在这年头,年轻人上班不容易,加班多,所以情有可原,下次再一起吃饭。”
说罢他摆摆手,一边说“不用送了”,一边上车。
车开走,一行人往回走。
除了沈降林,其他人一起进了客厅,沈逸继续保持喝水看电视的动作。
这家里气场最强的庄女士,站在那就足够威严,令人紧张,她拿过遥控器,“啪”一声关了电视。
沈逸无动于衷。
林姝下意识看沈砚清。
沈砚清不好帮沈逸说话,换别的事都可以,可当众丢父母脸面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带而过。
庄女士坐下就严肃发问:“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沈逸端正了点坐姿,话依旧随意,“不是说了吗,睡觉来着。”
庄女士的目光立刻凌厉起来,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别的时候不睡,偏偏今天睡到了点才醒是吧!沈逸,你现在怎么回事?连我的话都”
这些话听得沈砚清皱眉。
被训的人却面无表情。
沈逸似乎累了,闭着眼听,句句不反驳,最多偶尔面露不悦。他最近工作压力大,应酬多,休息的不好,所以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气,沉下去胸腔那口气,他虚睁开眼睛,手撑着脸揉太阳穴,半晌,手撑着沙发坐直身子,弯腰从茶几下摸出一盒烟,头一次不顾及他人在场,“嚓”一声响点燃烟。
庄女士被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到了,直接摊牌,“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想什么?刚刚王秘都说了,你的车早就停在外头了。”
沈逸有气无力地笑,“既然如此,那意思还不明显吗?”
庄女士大声吼他,“沈逸!”
沈逸缓缓抬下巴,明晃晃的顶光下,清朗的五官逐渐清晰,漆黑的眼眸,白衬衫,衬得整个人安静又阴郁,与腕间的红绳,脖间的玉观音,形成极大反差。他看着母亲,慢慢掸烟灰。
“不想吃这顿饭,这个答案您满意了吗?”他微微笑着,几分自嘲意味,“不满意的话换个好了,我不想回家。”
他问:“这个理由够吗?”
庄女士听得心脏一颤,眼睛也在这一刻泛红,说不过难过是假的,两个儿子都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意味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失败,才会让孩子不想回家,可她嘴上还是说:“不想回家?那你还回这个家干嘛?”
沈逸笑了笑,不回答。
庄女士冷静了一丝,给沈砚清递了个眼神。
沈砚清带林姝出去。
门关上前一刻,两人一同听见庄女士直接了当地问沈逸一句:“不喜欢孟筠?”
沈逸没回答。
庄女士拿捏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心平气和下来,问了个早晚要问的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沈砚清脚步一顿,默契地与林姝对视。
曾经庄女士哪会如此,不论工作还是家庭,永远强势,对他们句句都是不容置喙的要求,大概是如今年长,子孙承欢膝下,竟学会妥协。
林姝回头看了眼里面的人,然后在心里叹气,轻声对沈砚清说了句“回去吧”,将门带上。
客厅陷入寂静,沈逸顺着话茬问:“要是有了,您会同意我娶人家?”
庄女士脱口问:“谁?”
她又问:“哪家的女孩。”
沈逸抽了口烟,反问回去,“这很重要吗?”
庄女士似乎明白了什么,涉及儿子婚姻大事,她极其慎重,但想起大儿子的先例,避重就轻地说:“不管是谁,长相不重要,人首先得端正,家庭也要靠谱。”
“嗯,那怎么算靠谱。”
“乱七八糟的家庭肯定不行,最起码和我们差不多,总不能将来一起吃饭,我们没有共同话题吧?”庄女士前前后后说了很多。
与沈逸预想中一样。
他甚至懒得认真听。
见他一直不接话,庄女士也不说了,倒了杯热水喝起来,好一会儿过去,问他,“所以到底是哪个?抽空带回来见一下。”
沈逸忽然笑了笑,“没谁。”
这是多半有情况。庄女士想追问,忽而意识到什么——男性情欲正盛时期,她似乎从未听闻儿子谈过恋爱,联想他在香港惹的祸,以及大学时汇钱的事,她不由得攥紧杯子。
“我认识?”
“……”沈逸抬眸,轻飘飘看了眼母亲,“您这是想说谁?”
“别告诉我是周家那个。”青梅竹马最容易产生感情,庄钰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语气又变差,“是不是她?我不是让你和她断干净。”
沈逸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他不着痕迹地空滚了下喉咙,很快目光平和下来。
他淡声否认,“不是。”
庄女士蹙起眼,盯着他看,将杯子放到桌上,语气沉下去,“最好不是。”
在对面探究的目光中,犀利的注视下,沈逸勾勾唇,慢慢转了下指间的烟,然后递到嘴边。待白雾在眼周一圈圈散开,那道视线依旧不移,他知道母亲在等他答案,但他给不了。他咬着烟,扫了眼腕表,伸手拿起烟灰缸在垃圾桶边磕干净,又端起水壶将对面的空杯蓄满水。
水不多不少刚好到杯口,他向前一推杯子,手指力量不轻不重,杯中的水纹丝不动。
这一切动作从容不迫。
做完这些,沈逸屈指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声音同样无波澜,“您明天不是要去外地开会,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庄女士微抬下巴,“你不说可以,但是,你要是乱来,我就得管了。”
沈逸笑意变得嘲讽,“您还能管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