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吉甫说了他们还可以再玩几天,但许久不见的老父亲回来,做儿子的却在外面约会,终究是不合礼数的。
刘绰和李二便也跟着一起回城。
“五娘,你难得跟裕儿出来游玩,倒是我扰了你们的终南山之行。”
“伯父说的哪里话,终南山秋色虽美,但来日方长。您难得回京,我们自然要一同回去。二郎也要在您身边尽孝啊。”
李吉甫捋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五娘果然知礼懂事,二郎这小子好福气!”
对于刘绰这个儿媳妇,李吉甫是越看越喜欢。
他的儿子很优秀。
但刘绰同样优秀。
他看得出,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很相配。
马车驶入长安城时,刘绰掀开车帘一角。
朱雀大街上熙攘如常,仿佛前些日子的宫变从未发生。
风暴已经散去,就像从未来过。
回城后,李吉甫忙于述职和朝中事务,李德裕全优毕业后在御史台实习,刘绰则提前销假回到冰务司处理积压的公务。
就是这么惨,虽然未满十八岁,但刘绰和李德裕都已经是大唐帝国的社畜了。
李德裕是实习公务员。
而刘绰不仅是正经公务员,还是品阶不低的公务员。
她还动用了一下手上的关系和特权,把贬出去的韩愈给调回了长安。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当初在关中“赊借粮食”时许下的话也并非全是招摇撞骗,她今年真的把榷冰权优先给了那些豪族。
如今,有了张敬则这个节度使钳制,她在长安又把李实父子给收拾了。
连削带打下来,关中这些豪族怎么也会消停几年。
二十多天后,李德裕的母亲和兄嫂终于抵达长安。
这些年,李德裕年节时一直都是厚礼拜望。
李家人回长安,按礼数,刘家人也要有所表示。
婚期将近,又到了旬休日,两家人便定了在李府吃顿家宴,顺道商讨一下大婚的事。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真正面对时,刘绰仍不免紧张。
未来婆婆出身河东薛氏,是将门之女,据说性格刚毅果断。
而大嫂韦氏则来自京兆韦氏南皮公房,是典型的京城贵女,精通礼仪交际。
总之,跟李、薛、韦这样的老钱家族比起来,蔫了很久又突然支楞起来的彭城刘氏这一支属于暴发户。
晨光初透,曹氏便催着刘绰起床了。
铜镜中映出刘绰披发素面的模样,菡萏正用榆木刨花水为她抿紧鬓角。
镜台旁有侍女托着几件衣服在等待,都是几日前曹氏就备下的,只等着刘绰自己挑。
见亲家是很郑重的事,穿着不能逾制,也不能犯忌讳。
刘绰从一众浮夸的饰品里挑了几件插在发间。
“绰绰,今日可是要见亲家夫人的,不能穿得太素。”曹氏手里捧着一只鎏金妆匣,里头躺着几支新打的钗环,“你未来阿家是河东薛氏出身,将门之女,最重体面。咱们虽不比世家豪奢,可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刘坤立在屏风外,闻言轻咳一声:“依我看,倒不必过分华丽。弘宪兄是务实之人,李家又非浮奢之门,绰绰只需端庄得体便好。”
曹氏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女子见姑嫜,第一面便是‘下马威’。衣裳是门面,钗环是底气,咱们刘家虽非五姓七望,可也不能叫人觉得寒酸!”
刘绰失笑,指尖点了点那套藕荷色衣裙:“就这件吧,既不张扬,针脚又细密,衬得人气色好。”
等刘绰换好了衣裳,曹氏又取出一对累丝嵌宝的金镯子,拉过刘绰的手腕比了比,又摇头:“太俗。”
换了一对白玉雕花的,这才满意:“玉养人,也显品格。”
又从匣底取出一支点翠步摇,翠羽在光下流转如碧波。
她小心翼翼地为刘绰簪上,嘴里念叨:“绰绰,阿娘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走路风风火火的惯了,但今日一定要听阿娘的,不能太素了!”
刘绰望着铜镜,步摇轻晃,翠羽映得她眉眼如画。
曹氏接着嘱咐:“这做人阿家的看未来新妇都挑剔得狠。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世间最好的儿郎,谁家的女儿都配不上。想当年,你祖母看我是处处都不对,觉得我哪里都配不上你阿耶,可是磋磨了好一阵子呢!”
刘坤在旁边忍不住吐槽:“好好的,你翻这些陈年旧事给孩子听干什么?母亲如今对你难道不好么?”
曹氏立时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历来都是对女婿宽容,对新妇挑剔。如今阿家对我好,还不是因为我生的孩子有出息?那时候,你可曾护过我?”
说着还理了理刘绰腰间的金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