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来到李宅,刘绰刚入府,便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陌生的低沉鸣叫声,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声音。
她疑惑地看向李德裕,后者嘴角含笑,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二郎,这是什么声音?”
李德裕牵起她的手,神秘一笑:“跟我来。”
绕过回廊,穿过花园,刘绰的脚步猛地顿住。
后院新搭建的木栏内,竟站着一大一小两头象!
母象身形高大,皮肤粗糙却透着温顺,正用长鼻卷起一捆干草送入口中。
而小象则活泼得多,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短小的鼻子笨拙地甩动着,时不时发出稚嫩的鸣叫。
“这是……象?”刘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李德裕笑着点头:“母象名叫‘云岫’,是我在忠州时养的,性情温顺,极通人性。这小家伙是她的孩子,刚满月没多久,尚未取名。荔枝宴那日我本想带你来看她生产的。”
刘绰惊喜地走近,小象似乎不怕生,歪着头看她,甚至还伸出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湿漉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它喜欢你。”李德裕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
刘绰回头看他,眼中满是感动:“你竟把云岫从忠州运来了长安?这一路……”
忠管事刚想说一路行来的艰难,就被自家二郎君扫了一眼,赶忙闭嘴。
当时为了传李吉甫的信,他先行一步,象是跟着后面大部队回来的。
阿郎已经在为回京做准备了。
“费了些周折,但值得。”李德裕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落在她身上,“绰绰,喜欢么?”
“喜欢!”
“那不如给小家伙取个名字?”
刘绰眼眶微热,伸手抚上小象的额头,柔声道:“它既生于雨季,又这般灵秀可爱,不如叫‘灵霁’——‘霁’是雨后天晴,寓意它带来晴朗,也愿它一生自在无忧。”
“灵霁……”李德裕低声重复,笑意更深,“好名字。”
小象似乎听懂了一般,欢快地甩了甩鼻子,发出短促的鸣叫,逗得刘绰笑弯了眉眼。
李德裕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柔软一片。
他想,或许这便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不是金银珠玉,而是能让她露出这般笑容的每一刻。
阴暗潮湿的天牢深处,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李谊蜷缩在角落,亲王华服早已污秽不堪。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猛地抬头,看到皇帝独自站在牢门外,明黄龙袍在昏暗中刺目如烈日。
“来看我笑话?”李谊嗓音嘶哑。
皇帝示意狱卒退下,隔着栅栏凝视他:“朕不会杀你!”
“为何!”李谊扑到栅栏前,镣铐哗啦作响,“当年你能毒杀父王,为何不直接杀我?”
“因为朕要天下人看看,昭靖太子的儿子是何等忘恩负义!”皇帝猛地逼近,眼中寒光慑人,“谊儿,这些年朕给你的荣宠还不够多?你为何就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谊狂笑,笑声在地牢中回荡:“荣宠?那本该就是我的!我父王才是先帝最爱的儿子!若非你下毒手,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本该是他!而我——”他扯动镣铐,“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何必要乞求你的施舍?”
皇帝静静看着他癫狂的模样,突然道:“因为崔氏,你父王确实最得先帝宠爱。”
李谊愣住。
“大历八年五月廿一,先帝密召宰相,议废太子。”皇帝一字一句道,“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做?”
不待回答,他继续道:“郑王向先帝进谗,说朕勾结边将,意图不轨!来日他若登位,可会给朕留一条活路?”
李谊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不不可能”
“人是朕杀的,你以为先帝为何不追查?因为他心知肚明!”皇帝眼中浮现三十年前的雨夜,“这皇位之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换作是你,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牢内死寂,唯闻火把噼啪。
良久,李谊颓然跪地:“那你为何不把我一起杀了?要留我在这世上受尽欺辱!”
“朕答应了先帝,要善待他的子孙。”皇帝转身,龙袍扫过潮湿的地面,“收养你,是先帝的旨意!”
脚步声渐远,李谊突然嘶吼:“李适!你杀了我吧!就像当年对待我父王那样!你杀了我!”
皇帝驻足,却未回头:“朕既答应了先帝,就不会杀他的子孙。但朕死后你怕是连全尸都不会有!”
铁门轰然关闭,黑暗中,李谊的呜咽如困兽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