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太医署治好了皇帝身体上的病痛,刘绰的话就治好了皇帝的心病。
这些年,他在舒王身上感受到的父子亲情其实比从太子那里得来的还要多。
“传朕口谕。”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舒王李谊,大逆不道,弑君谋反,罪证确凿,着废为庶人,圈禁宗正寺,严加看守,待朕……待朕稍愈,再行议处。其世子李佑,同罪圈禁。舒王府一应人等,非涉案者,暂禁府中,无旨不得擅动。其党羽马遂、田昂等,就地正法,悬首示众!其余胁从叛军……念其多为受蒙蔽驱使,免死,发配边军效力,戴罪立功!”
“陛下圣明!仁德齐天!”
殿内响起一片颂扬之声,却是各怀心思。
“都下去吧,朕……乏了。”
“臣等告退!”
“儿臣(孙儿)告退!”
“臣妾告退!”
众人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退出紫宸殿。
殿外,秋阳正好,驱散了殿内压抑的药味和血腥气。
裴瑾特意放慢脚步,与刘绰并行了几步。
“明慧县主今日之言,真是字字珠玑,只是不知,你身为太子党却当众替舒王一党求情,心中可还有太子殿下和广陵王?”
此话一出,连广陵王也停下了脚步。
刘绰冷笑一声,直戳贱人肺管子,“裴县主不是在禁足么?怎么出来了?”
裴瑾气道:“圣人是我舅父,我忧心圣人身体,入宫探望又如何?圣人都没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绰不客气道:“不如何!只是我身为师长,便好心指点你一二。你既是个狗屁不通的,就不要轻言政事。朝廷哪来的朋党?这里只有忠于圣人的臣子!”
“你!”
把裴瑾怼得无地自容后,刘绰昂首阔步地走了。
杜佑和贾耽等几个重臣听了这话心头也不由一震。
他们都是怕皇帝挺不过去,在宫里候了一夜的。
虽然储君是谁清晰明确,但一旦圣人驾崩,必定有许多事要他们准备。
是啊,结党营私这种话谁会挂在嘴上说?
何况,太子殿下此刻也需要好名声啊!
都是县主,但两个县主还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靠自己的本事,一个靠血脉,一个精似鬼,一个蠢笨如猪!
刚才的话,不在官场上被打磨十几年是说不出来的。
那个刘坤真是养了个好闺女!
“说得好!”李纯的声音不高,带着真诚的赞许,“孤代东宫,谢过县主。”
如今的舒王,不过一个阶下囚,收拾他什么时候都可以,此时何必与圣人对着干?
他倒庆幸,今日皇帝那个问题没有问他。
因为,他答得不一定有刘绰合皇帝的心意。
刘绰忙躬身回礼:“殿下言重了。臣不过尽本分,说了几句实话。陛下仁德,方是社稷之福。”
转过回廊,却见李德裕正在宫门外等候,见刘绰出来,眼中担忧瞬间化为欣喜。
裴瑾今日才能出府,已经很久没见过李二了。
看见人,她激动得快步上前,雀跃地喊:“裕阿兄!”
李二脸上的确带着笑意,却是越过她,直接投射到了刘绰身上。
闻言,刘绰抬头,看见熟悉的马车,熟悉的俊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二郎?你怎么在这里?”
李德裕直接忽略了裴瑾,握住刘绰的手,低声道:“听说你被召入宫,我放心不下。”他仔细打量她的脸色,“没事吧?”
刘绰摇摇头,与他并肩向外走去:“陛下已经醒了,应该无碍。对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惊喜啊?”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二道。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名小内侍匆匆跑来:“县主留步!陛下还赐了安神茶,命奴婢送来。”
刘绰接过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上好的茶叶。
小内侍恭敬道:“陛下说,县主昨夜受惊了,这茶可压惊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