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兄长当家和亲爹当家自然是不一样的。
太子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到时候,他们的权势地位可就不是今日可比的了。
韦贤妃忙拉着刘绰的手,眼中满是赞叹:“陛下,您瞧瞧,明慧县主一来,您就醒了。这孩子啊,可真是个福星!”
皇帝虚弱地靠在龙榻上,目光却清明了许多。
“明慧来了?”他望着刘绰,又扫了眼殿中众人:“朕这一病,让你们受惊了。”
刘绰连忙行礼:“陛下、娘娘言重了。臣不过是恰逢其会,真正辛苦的是太医署的诸位前辈。陛下脉象已平稳许多,只需静养调理,不日便可康复。”
说完,她侧身让开,示意身后的太医们上前。
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太医们这才敢近前查看,脸上既有欣慰,又带着几分复杂神色。
他们熬了一夜,终于把皇帝盼醒了。
明慧县主为人也真是滴水不漏。
且每每提及他们,都是以医道后辈自居,从不摆县主的架子。
这要是碰到那种不要脸的,还不得把功劳全部给抢走?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刘绰身上:“昨夜之事,你都看到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各人的心思也都精彩纷呈。
圣人昏迷了一夜,一醒来不跟自己的妃嫔儿孙们说话,倒是先跟一个外姓县主聊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若说是看在太子和广陵王的面子上,可广陵王本人就在现场,这也说不过去啊?
刘绰知道皇帝问的是舒王谋反之事,这话不好回。
舒王的当众指控,可是皇家秘辛。
很显然,皇帝很想知道外臣是怎么看的。
有的人,越老越不要脸。
而皇帝明显是另外一种,越老越要脸。
她斟酌片刻,轻声道:“陛下,臣昨夜确实目睹了一切。但臣看到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陛下的仁心。”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连韦贤妃也忍不住侧目。
皇帝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
刘绰缓缓道:“舒王谋逆,罪不容诛。可陛下在生死关头,仍命禁军留他性命,甚至未伤及舒王府女眷。这份宽容,非圣明之君不能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皇帝苍白的脸上:“更何况,舒王自幼受陛下抚育,恩同父子。他今日铸下大错,陛下痛心远胜于愤怒。”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动,紧绷的肩膀竟稍稍放松。
广陵王李纯暗暗点头,而韦贤妃已红了眼眶。
刘绰话锋一转:“至于叛军,陛下早有布置,死伤不多,又未让战火波及百姓。臣入宫时,见神策军已在清扫街道,安抚惊惶的民众。以德报怨,天心仁厚,不究胁从,此乃社稷之福。”
李经听着刘绰在那歌功颂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皇祖父哪里是不究胁从,分明是昏迷过去了,还来不及下达对叛军的处置。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张口就来啊!
刘绰想的却是,除了那些顽固分子,普通听命行事的小卒的确罪不至死,当然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忽然跪下,郑重叩首:“臣斗胆直言——陛下今日之病,非因叛军猖狂,而是因舒王负恩,伤了陛下为君为父之心。但请陛下保重龙体,大唐百姓,仍需您的雨露恩泽。”
这番话既点明了皇帝的仁德与无奈,又巧妙避开了谋逆的敏感,还将皇帝的病归因于“情伤”。
既全了天家颜面,让皇帝对舒王动手时有个台阶,又暗暗劝谏皇帝,‘宽宥叛军,只诛首恶,余者皆赦’,让长安城不至于因清算而血流成河。
殿内众人无不暗自赞叹。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明慧啊明慧,你这张嘴……”
他摇摇头,却对韦贤妃道:“赏明慧县主南海珍珠一斛,另赐《千金方》手抄本一部。太医署的人,统统加俸半年。”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帝在告诉所有人:刘绰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
说完,刘绰也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可比上辈子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做申论题难度大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